正在消失的老事物之十四：石磨圆圆出白玉（6）幸福晚年-溧阳论坛

一川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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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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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发表于: 2023-11-01 20:49 , 来自:江苏省常州市电信

正在消失的老事物之十四：

石磨、豆腐缸、磨床、水桶挑担等——

石磨圆圆出白玉（6）幸福晚年

题记：许多伟人名士的所作所为，因文字的传承而千年不朽。同时，无数的平凡人却无痕无迹、无声无息，被遗弃在了历史的角落，消逝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在历史的筛子里，只留下伟岸和宏大。而千万小人物，活着时就一如尘埃，随风消散，默默无闻。一旦，百年、甚至数十年以后，有谁会知道他们的名和姓？有谁会认识他们所操持的器具？有谁会知晓他们所从事的工作？还有谁会体会他们的忧愁喜乐、体会他们的酸甜苦辣？又有谁会了解他们的人生、了解他们的品性呢？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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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放时，土改划成分，我家被评上了地主，家里八十亩田地被没收了七十六亩。家中的五间老屋也被没收了四间。”闲谈中，洪芝老叔还和我提起了他的家世，“我父亲还（因此）遭人批斗过呢。” &z#`Qa3NI
    不堪回首啊！那时，“地、富、反、坏、右”（即地主、富农、反革命分子、坏分子、右派分子）是无产阶级惩罚、专政的对象。在那个疯狂的年代，一旦被评为其中的一个，家庭及成员在村上一年到头是抬不起头的。而且，黑五类子女在工作、入团入党、毕业分配、招工、参军、提干恋爱和婚姻等方面都要受到歧视。 /gn!="J
    “队里分东西时，有时分得少些。其它还好的。”当我问起地主成分对他有何的影响时，洪芝老叔淡然的道。 {y'4&vt<~
    看似说得轻巧，其中的境遇可能让人无法想象。也许，多年默默的承受，他早已习惯。也许，他认为：在历史的大背景下，对他的种种不公是理所当然的。 dNf:I,<DCf
    “在破四旧时，家里藏着的十八块银元，也被红卫兵发现。公社没有没收，叫我们自行到银行给兑换掉。于是，我就到银行里，拿十八块银元兑换了十八块钱的人民币。最后，拿了银行发票账单凭证，到大队汇报核准。这样，这件事才算完结。” us E%eF]
    “房子和田地国家后来有没有退还给你呀？现在，一枚银元有的达六、七百元了，政府有没有补帖给你呀？”我惋惜的说。 wjfq"7Q
    “都过去的事了，谁还会去问这些？那时候都这样的，谁也没法改变、无法逃避掉的。”洪芝老叔平静的望着我说。 5z&>NI
    看来，对他们家所遭受的一切，他一直没有丝毫的怨言。 6Ad C
    “家里值钱的就只留下一个老的金戒指。我母亲把它包在线团团里，才没有被红卫兵搜查发现。后来，在七十年代，这个戒指就寄送给了在香港的我金凤姐姐。她后来为此还寄来了一大笔钱呢。” G6dUm_i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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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放后，我母亲很重视教育，因此，我还在班竹里小学念了五年的书呢。” oL~?^`cGZ
    “在我16岁时，我父亲就因病故去。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因为，我是老大，我就开始当家了。姐姐金凤从香港寄来的钱都是我去拿，我来掌管着呢。” Y,Lx6kU
    “后来，一直到九十年代，金凤姐姐寄来的钱都是一直由我掌管和分配给家人们。我账目交代得清楚，分配得公平。他们都十分信任我，（家庭内部）从没出现过话句（矛盾、纠纷）。” < 0YoZSNGj
    “我16岁开始时，不光管理着家里的经济，还在生产队里干活挣公分呢。” f]_'icP
    “那你16岁就养家糊口了！”我惊奇道。 0xY</S
    16岁！年少懵懂的他就开始独自承担起家庭的重担和责任了，这在现在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啊！ |nfMoUI
    “一开始是住草房，后来住砖木房，再后来住平房，九十年代又翻建了三层的楼房。现在拆迁了，七亩多地，全给政府征用了，现在不用辛苦种田了；楼房拆了，又分到了城里的套房。真的，这一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日子会过得这么好，还真的要感谢共产党。” ~1{ppc+
    “共产党对老百娃是真的好啊！” p-r[M5;-^Q
    “现在，政府、国家对我们农民就是好，现在农民真的幸福咾。我们现在两个人，失地保险每人每月有近一千块了。”谈到现在的生活，洪芝老叔对我说。 /+1(,S
    “当时，（办失地保险）我交了三万二千，政府后来还退给我四万三千块钱呢。”洪芝老叔乐呵呵的说。 p|?FA@ 3
    “现在年纪大了，精力和体力也不如从前了，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太辛劳了，刚好又碰上国家征用。不用种地、养鱼咧，又补偿了一大笔钱，国家的政策真好咾。”洪芝老叔又和我提前了鱼塘征用的事，这已经是第三回了。 [+_>g4M~%
    “这也是你一直坚持下来的回报，这就是我们平常所讲的福报啊。” 4fL`.n1^
    “我们重孙子也3岁了。儿媳和孙媳妇也对我们都好着呢，他们经常的来看我们的。” g^^pPVK_
    “吃不愁、穿不愁，收入也高、积蓄也多。真是天堂里的热脚（生活）咧。我们现在的生活真是（以前）做梦也想不到有会这么好！”洪芝老叔又开心的对我说。 pD('6C;
    “以前，一天到晚出苦力，生产效率也不高；现在，啊早（全部）机械化，一台机器敌几十人个人的。以前种田，要上交粮食；现在种田，国家还有补贴款。以前，条件苦，要饿刹来，愁吃不饱，有豆腐吃，就欢天喜地了；现在，荤紧你吃，还要当心不能吃太多咧。”回忆起过去和现在的差别，洪芝老叔爽朗的笑声回荡在空中。 fW[ .Q0
    “历古以来没哪一个朝代，像现在这样对老百姓这么好！”每次，最后谈到现在的境遇和生活，他都要由衷的感激国家、政府，并对现在的生活，感到十分的满足。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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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现在生活条件十分优越了，他还得到一大笔补偿款，辛劳了一生，七十八岁高龄的他也该歇歇了。然后，他却是闲不住的人。 9F[_xe@
    “现在，（虽然，房子、田地）全部拆迁了，我们暂时居住在城里的出租房里。但是，他在家里是一天也息不住的。每天，他都要到乡下来劳动。有时，我也跟着他来。”洪芝婶在一旁向我透露道。 _M+7)[xj=
    “到这里来，主要是还有闲地可以种种菜，还有棚子可以养养鸡、养养鸭。”坐在电灌站房子的门前，洪芝老叔指着东面的大棚和菜地向我解释道。 \!xCmQ
    门前，竹箦河蜿蜒的流向远方。北面不远处，现代化的厂房鳞次栉比。天空一片蔚蓝，菜地一抹葱绿，大棚内外的鸡鸭在随意的觅食。四周弥漫着一派祥和之气。此刻，冬日和煦的阳光照射在人身上，一片暖意升腾在心间。 Y::O*I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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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闲不住的老两口过起了田园式的宁静生活。 #;f50j!r
    “前班竹原来买豆腐的人到我家来，给你送来了一只鸡和一袋米粉呢。”去年年底，有一次回乡下老家，父亲对我说。 {PR "}x
    这个洪芝老叔还这么客气、这么重情义！我心里暗暗感叹。 rzs-c ?
    “他为什么送东西给你呀？”母亲也很疑惑。 )xiu \rC
    这件事要从一把老称说起。 }V[ORGzox
    原来，这年年中的时候，前几次上门打扰他时，我和洪芝老叔无亲无故，我带了一点牛奶或水果等送给他。我去的目的主要是向他请教关于生产队里生产、生活的一些事情。每一次，我和他聊的很是投机。 l6L?jiTl_
    上一次，我同样去的时候，因为，他知道我收老物件，我临走的时候，他就拿出了一把他用了40多年的老秤，说：“这秤，我暂时不用了，就送给你吧。” PQp =bX,
    我实在拗不过他的盛情，就塞给了他一包烟。 G:3szz
    到12月份的时候，我有一次周末回家，我母亲对我说：前班竹的那个人来过了，说他现在在乡下养鸡，要用秤来称鸡和称饲料的。问我能不能再把称给他用。 3=yfbO< -
    后来，我就把他的这把秤送到了他在乡下养鸡的地方。他接过秤以后，好说歹说的要塞给我100元的现金。 fY6~Z BvK
    我说：“我们爷俩很投缘，都成了忘年交了。而且，每次来都要打扰你，还要收你的钱吗？” Cv}^]_`Q
    他说：“不行。这个一码归一码的。” G{I),Y~IF
    我又说：“我那儿有好几把这样的大称呢。” VFzIBgJ3
    他说：“不行。（拿人家的）东西一定要给钱的，这是原则。（而且，）还麻烦你亲自把称送来呢。” ',c~8U#q
    相互推诿了好一会儿，他再三坚持要给我。我说了一条理由，他才作罢。 gJCZ9{Nl
    我说：“那个称上次是你送给我的，是吧？我现在再送给你。这下，咱们俩不就扯平了吗？” }8POm#
    就这样，见我坚决不肯收他的钱，他才作罢。 NJ]3qH
    然后，他说了一句话：以后，这把称我不用了，一定再送给你。 a9UXg<4
    不过，想不到，过了两周以后，他便送来了这些东西。 kIX1u<M~
    看着洪芝老叔送来的东西，我脑海中浮现出他那饱经风霜的脸庞、慈祥和善的目光，不禁感慨万千：这是一位典型的中国农村老农民啊——勤劳，纯朴，而又进取；善良，敦厚，而又诚信！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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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工业化之前的农耕阶段，为了能填饱肚子，改善生活，乡下的农人们在种地之余，必须挤出时间，想方设法，另寻他路，增加收入。为此，他们必须拼命工作，完全靠体力，付出大量的时间和艰巨的劳动，创造着微薄的财富，积累着原始的资本。 8NiR3*1
    他们默默无闻的在社会的角落辛勤耕耘，如永不知疲倦的蜜蜂。在社会的变革中，他们曾经面临无数艰难的抉择，他们经受住了考验。同时，在风雨和苦难的洗礼下，他们又一步步推动着社会的发展，推动着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h_q]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他们老老实实做人，扎扎实实做事。他们怀着最真最纯的心，干着最苦最累的活。不知不觉，时光荏苒，转眼他们将至耄耋之年。 tbWfm5 $
    为了生活，他们劳累了一生、奔波了一生、奋斗了一生！ {VKFw=$8
    在这一生中，他们不怕苦、不怕累，形成了崇尚劳动，热爱劳动，辛勤劳动，诚实劳动的精神。他们一直传承着这些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Ij$C@hH
    洪芝老叔是千千万万中国普通农民群体中的一员，他是中国千千万万个普通农民的缩影，他是具有几千年文化和心理积淀的中国农民的象征！ !?v_.
    不用问，虽然，洪芝老叔曾经赖以生存的这些器具早已或缺损或消失。伴随着这些正在消失老物件的还有正在消失的一些传统手艺以及一些传统观念。 !LzA
    这些老手艺、老观念曾经是我们民族赖以生存的法宝，并且，培育了一代又一代勤劳朴素的劳动人民。 !sSq 4K
    这些老手艺、老观念曾经是我们的立身之本，它们构成了我们民族文化的珍贵精神财富。 Mc<u?H
    虽然，这些老物件正在逐渐消失，但是，一件件废弃的老物件，记录着洪芝老叔一生翻天覆地的生活变迁，也见证着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农村沧海桑田的变革。 bK.*v4RG
    一对夫妻，一盘石磨，一间磨坊，一板豆腐，带来了多少动人的故事！ WN<g _8Q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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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这老器物里藏着老一辈人奋斗的经历，藏着一个民族崛起的历程！ '&'m#H*:
    我们离开苦难刚过去四十年，但在很多人心中，这些记忆已经模糊了，这些场景也己经飘渺了。我们现在还有没有必要在灵魂深处触碰这种记忆呢？ 9}u,`&
    这老器物里藏着的不仅有生活的艰辛，也有贫苦人家安身立命的根本，更有希望和欢乐！ hHGuD2%
    “生活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DY 9]$h*y
    虽然，洪芝老叔一家遭到土改的劫难、文革的冲击、生活的贫困；虽然，洪芝老叔的前大半生历经艰苦，但是，他始终怀着美好和积极的心态去面对那些苦涩和磨难。 OZ+v ~'oD
    “你那特别重、特别大的石磨还在吗？”有一次，在他原来养鱼的地方，新的电管站门口聊天时，我问洪芝老叔。 yu)^s!UY;
    “自从我住到鱼塘上后，怕石磨丢失。我准备把它运到鱼塘上时，有一片磨在运输途中给破两半了。前年，鱼塘征用后，就遗弃在那儿。这不，现在搞建设，不知到哪儿去了。”洪芝老叔回答说。 AYgXqmH~+
    “还有，豆腐缸有一个已破裂遗弃；磨床不用后，也早当作柴火烧掉了。” o8Gygi5
    虽然，磨盘破损了，豆腐缸也已损毁一个，磨床也早已化作灰烬；洪芝老叔不做豆腐也已有近四十年了。但是，“苦难造就人生”，他的一生是圆满的，他的人生是成功的！ fx(h f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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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这历经风霜、不知去向的硕大石磨，我瞬间意识到，洪芝老叔本身不就是一架圆圆的、厚重的石磨吗：在时代的变迁中，六十年余来，不管日子如何的艰辛，也不管条件如何的优越，在生活中，他一刻不停的奋力旋转着，一丝不苟的沉稳运转着，自然就磨出了白玉般的意志，碾出了白玉般的性情。 '3Lu_]I-
这品性，一如他曾磨出过的豆腐——柔软而又韧劲，质朴而又亮白，清纯而又回甘！ OQ7 `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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