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小镇上的旅馆更小,老板是个长着鱼泡眼的三十多岁的女人,大柱和三宝去开房时,那女人特别的热情,只可惜讲的是一口方言,大柱一句没听懂,只好由三宝做翻译才完成了交流。
旅馆里不供应餐应,俩人定好床位上街去找晚饭吃时,街上只剩几盏昏暗的灯孤独地照着,早餐摊位处只有一张旧桌子和几张老掉牙的长登,俩人只找到唯一开着门的一家小商店,买了几块麻饼充一下饥。
回到旅馆,睡觉还早,无趣的三宝和同样无趣的老板娘闲聊了起来。
大柱暗趣笑三宝三天不见女人,见到母羊也笑嘻嘻了。
三宝很健谈,他能想出一百种话题与人攀谈,那女人也是个搭婆,俩人一翘一答东经讲到西经,讲得吐沫乱飞。
三宝突然问:“老板娘,你听过有一个叫陆铮的人吗?”
“陆铮?是不是住在离这里十里多路村上的那个长得很精神的小伙子?”老板娘双眼一圆睁,看上出有点恐怖。
“对,对!”三宝来了精神,终于找到了一个知晓陆铮的人了。
本在一旁垂头丧气的大柱,一听他俩讲到了“陆铮”俩个字,顿时精神一振,双眼放光。
“这陆铮这小骗子呀,借我二百元有四五年了,别说还我了,连鬼影子也不见了。他找我借钱时,那个嘴真甜呀,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那女人一脸说不出的表情,就好像糖水里放了一点石碱,又甜又涩。
三宝来了劲,他往柜台上一摊,凑到老板娘面前,坏笑着逗那女人道:“看来你和他之间还有故事哦?”
老板娘脸上的横肉一掀动,居然幸福地笑了:“谁希罕这种油嘴滑舌的人哦,帮老娘洗屁股我都不要。”说完放声地笑了起来。
三宝听到屁股俩字,仿佛见到了那女人硕大的白花花的臀部,乐得眼晴成了一条线。接话道:“我洗屁股功夫一流,要不要我为你服务一次?”
大柱见他俩开始打情骂俏了,忙推了推三宝翘起的屁股轻声提醒道:“快问问她知道陆铮的下落否?”
三宝正在兴致上,把大柱的手一推,使了个鬼脸,道:“别急,我不正在引蛇出洞吗?”
大柱问了个无趣,只好往旁边一坐,看着这孤男寡女的越聊越起劲,他要听陆铮的消息,所以只好竖着耳朵听着,心里只希望东扯西扯的三宝能很快归回正题,他现在根本没心思享受男女之乐。
三宝仿佛把大柱忘了一般,继续忘我地和老板娘火热地聊着:“我洗屁股动作温柔到位,力道适中舒服,肯定比陆铮这小子强多了。”
老板娘随手操起鸡毛掸子往三宝头上轻轻一敲,轻浮地“咯咯”笑着,挖苦三宝说道:“我宁愿让陆铮洗,也不让你洗。看你尖嘴猴腮的还想吃我的豆腐。”
三宝假装失望地叹了口气,抖着腿往下埋了一下身子,继续挑逗道:“看来你不识男人呀?陆铮有什么呢?不就是有一张中看不中用的奶油小生脸吗?”
老板娘放荡地笑了出来,把鸡毛掸子的柄点着三宝,斥驳道:“你们男人不也就贪女人的一张脸面?其它天上的鸟还不是一样的飞!”
“可陆铮最好已不在身边,至少我在你的眼前看得见摸得着。”三宝手指着自己嘻皮笑脸着。
大柱一听,憋住笑,暗骂三宝:“这脸皮厚得也真天下无敌了。”
老板娘腰一扭,换一种嗲声嗲气的口气说:“他不在身边,可前几天还收到他的来信的呢?说在外面什么矿山上采石烧什窑,等发财了回家把钱还给我,还说和我开夫妻店,这骗子真会骗人。”老板娘边说边骂着。
大柱三宝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震,大柱暗暗佩服三宝的心计,三宝窃喜之余大骂女人的心不可捉摸,口心不一。
三宝不动声色,装出一副不信的样子,盯着老板娘问:“开夫妻店?你没有丈夫?”
“丈夫?早离了。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老板娘呶起嘴就要去煤炉上冲开水。
三宝伸手一把拉住老板娘,不屑地说:“陆铮还写信给你?打残我也不信!”三宝拉着不放,使了个眼神让大柱去帮忙把开水灌到热水瓶里去。
大柱明白三宝的鬼心思,这紧要关头虽舍不得走,可还是听三宝的指挥,赶紧朝在炉子上吹着哨子的热水炊子走了去。
老板娘见开水有人灌了,朝三宝不屑地-笑,打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一封撕了口子的信封在三宝眼前晃了几晃。
三宝说了句:“我不信”后,手快眼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夺,一把夺过了信封,他定晴一看,很快记住了寄信的地点。可他不变声色地又说道:“让我看看信上讲的什么?”
老板娘把脸一沉、骂道:“你这人有素质否?这信就和曰记一样,旁人能随便看?”说完双腿一蹦,手一伸,把信封抢了过去。
三宝脸也一放,说了句:“开不起玩笑。”便招呼大柱拎了一把热水瓶进了房间,把发愣的老板娘冷在了柜台里。
俩人一到房间里,三宝叫大柱快把包里掏出纸笔,把陆铮现在的地址记下,俗话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大柱朝三宝翘着大拇指,又把写在纸上的地址默记了几遍。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舒服地往床上一躺,不由自主地笑了。
张宪在麻雀墩村学校里教书,渐渐和村上人的关系融合了起来,吃过晚饭也不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开始喜欢到村上去转转巷。
村上的人大多较纯朴,对老师比较尊重,见了张宪都陪着笑打着招呼。
这天,张宪转差轱辘,不由自主地又跨进了张志豪家的门。
大家都是熟悉了,相处便不受拘束。张俊生倒茶请坐后,要和妻子去邻村丈母家看望生病的老丈人,打了个招呼,就让儿子志豪陪着张宪老师聊天。
屋里只剩师生俩后,简单地聊了一些念书的话题,便又聊到了志豪那新婶婶身上。
志豪一聊到这个新婶婶,感到有满肚子的故事要对张老师讲,于是,他开始讲了这几天发生在他和婶婶身上的事情:
我知道全家把留住婶婶的希望放在我头上,所以,我故作沉思状一会儿,然而一点私心冒了出来,何不乘机让大人们“割点肉流点血”解解我的馋?于是我提议先到村小商店买点方便面和零食给婶婶吃。
话一出口,大人们都不由自主掏起了袋。
叔叔掏得最快,可掏出只有几毛钱。
父亲手塞进袋捣鼓着却没掏出一分钱,摸到一粒黄豆放在手里拈转着。
母亲的手塞进袋里就没动,似乎摁住了一只大王八,怕一松手就跑了,更好像袋里也有只手把她拉住了,她眼珠转动着傻笑着。
倒是动作最慢的奶奶掏出了一个手帕包,小心翼翼一层层打开后露出了一叠钞票。
她抽出一张十元的递给我,吩咐道:“豪豪,你看着办去买吧!”
我瞬间有种翻身农奴得解放当家作主的感觉,接过钱一阵风似拨腿就往商店奔。
农村的商店是半个茶馆,农闲时店里挤满了闲谈的人。真的是财长精神足,揣了十元钱的我中气十足,气喘吁吁跑进店,倚着玻璃柜就高声喊了一句:“买东西!”这一喊,店老板从马桶上急急忙忙提着裤子走了出来,店里所有人的眼光也吸引了过来。
我先买了几包虾条和虾片,这是我在路上奔跑的时候就打算好了。然后我考虑着婶婶喜欢吃什么零食,可想了半天还是认为她也喜欢吃虾条虾片,因为我邻居姐姐也喜欢吃这又脆又香又鲜的东西。剩下的钱又买了两盒康师傅方便面,这面我没吃过,但望着人家吃时闻过味道,那味道让我馋吐莫名其妙从嘴角偷偷流出。
“哇!买这么多东西骗你家婶婶去了吧?”一个女人尖着嗓子喊了起来,众人跟着笑了起来。
我白了她一眼,回了句:“你才是骗来的呢!”
“妈的,你买的好东西不让点我吃吃?没有我你婶婶早跑了。”跟着大嚷的是杀猪佬,他睁着布满血丝的眼晴,边说着边不由自主抚摸了一下裤档。
在这个场合,三十六计,逃为上计,我捧着一大堆东西左避右让,躲瘟神似跑出了商店。
家里人见我回来了,都紧盯着我胸口一堆食物,那是我家第一次奢侈买的这么多零食。要是往日,店里买一瓶娃哈哈都舍不得。
奶奶破天荒没立即问我找了多少零钱,想尖尖嘴示意我马上送进房里,可嘴太瘪了只好朝房门方向抬起满是褶子的下巴。
我明白奶奶的意思,点了点头,提脚把房门轻轻踢开一条缝,然后侧着身子挤进了房,又用头一顶,关上了房门,剩下他们干瞪着眼。
婶婶坐在梳妆台前巳穿戴梳妆整齐,正盯着镜子在发愣。听见门“吱嘎”一声也没扭头。镜子里我诡谲地朝她笑着,得意地把一堆东西倒在梳妆台上。
婶婶瞥了一眼,然后又明知故问道:“买这么多东西干嘛?”
“我偷偷买的,给你我俩人吃。”我突然撒了一次自认很高明的谎,为证明讲的真话,我撕开二包虾条,一包递给她,一包自己开吃了。
婶婶嫣然一笑,说我人小鬼点子多,接过虾条没吃又放在台上,房里开始弥漫起鲜虾的味道。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嘎吱、嘎吱”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婶婶一点没被我感染,好像我嚼的是石蜡。她仍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当我假装斯文吃完最后一根虾条时,她幽幽地提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志豪,我应喊你叔叔叫什么?”
我舔了舔手指想:书上妻子称自己的配偶叫丈夫,有的女人称当家的或孩子他爹,我们本地称老官。但我不知贵州女人称配偶叫什么?还有我讲老官婶婶是否听得懂。便犹豫一会儿灵机一动,讲了一个很斯文优雅的称呼:“叫先生呀!”
婶婶听了掩嘴“扑噗”一笑,打趣道:“还道士的。”说完,笑容突然像一阵风吹走了,她沉着脸一字一顿道:“我应叫他叔叔。”
我一愣,心想糟了,我喊了她一声姐,她倒跟着我喊叔了,心里我有了负罪感。
婶婶自言自语道:“我自己的亲叔叔还比你叔叔少两岁呢。”
“可,我叔叔现在已是你的丈夫了。”猪肘千煮万煮总往里面弯的天性我还是有的。
婶婶冷笑一声,反问道:“我和他领结婚证吗?没有吧?我和他举行婚礼吗?没有吧?我娘家人到场祝贺吗?没有吧?所以我只是被卖到你家的牲口,我根本没和你叔叔结婚。”她越讲越激动,高耸的胸部开始起伏起来。
“可,可是,放爆竹了,全村人都知道你和叔叔结婚了。”我终于找到了一条理由,忽又想起那“咩咩”叫的羊子,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婶婶以为我在笑她,把开了袋的那袋虾条往我面前推了推,白了我一眼,冷冷道:“昨天村上又放爆竹了,谁又结婚了?”
我脱口道:“昨天放爆竹是,是死了人出棺材。”
婶婶阴沉着脸望着我,像老师讲题一样,手指笃着台子,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就证明放爆竹不一定等于就是结婚。”
我发现这婶婶不可小觎,神不知鬼不觉地挖了个大坑,让我跳了下去。我一时语塞了,为掩饰脑袋短路,拿起整袋虾条就狼吞虎咽灌下去。我眼角余光发现她的喉咙在轻微地动着,索性夸张地咀嚼了起来。
等我吃光了,婶婶站起身子拍拍我的肩,道:“志豪,你是文化人,婶没文化,今后还要靠你帮忙呢?”
我搓搓手,掸了掸落在身上的虾条粉屑,没好气地说道:“你的忙我肯定帮不上。”
“话怎么这样讲?”婶婶不明白我为什么犯了倔脾气。
“你好几天不吃不喝了,据科学研究一个人七天滴水不进就会器官衰竭而亡的,你还不吃东西,快见上帝了。所以我帮不上你忙的,除非你马上吃点东西。”我有意气着她。
“吃东西可以,可今后你要帮我忙,还要替我保密。”婶婶眼神不由自主落在方便面上。
“好的,拉勾!”我伸出弯曲的食指,婶婶见状略迟疑一下也伸出了冰凉的手指。
我心里大喜,又假惺惺成人安慰小孩般笑着道:“这就对了,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婶婶撕开方便面盖子,冲入开水,闷了一会。她又答非所问说:“我家就住在山脚,柴烧也柴不完的。”
我乘帮她去厨房去拿筷的机会忙出房门向大人报喜了。全家人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欢欣之余都向我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婶婶终于不绝食了,可是沙发上的被子仍铺着。看来现在只是剪箭治伤,还没解开她的心结,只治标没治本。可叔叔年龄摆在这儿,世上没有返童还老药,我书上看到有老红军老英雄因战争担搁了婚事,后来都娶了年轻的妻子。要是叔叔也是英雄该多好,我想入非非,希望重新回到战火纷飞的年代。婶婶人虽小确强悍而有心机,就怕她为了曲线救国而养精蓄锐,到时我家仍鸡飞蛋打。所以叔叔必须先在婶婶心中有个英雄的高大形象,然后才能让她忘了年龄差而死心塌地跟着生孩子过日子。可叔叔本就是斯文之人,就是让他扮个英雄都成问题,何况要做个真正的英雄更是珠峰上舞龙灯难上加难。
我这边烦着,家里人也没歇着。叔叔没做成英雄倒成了狗熊,天天低三下四侍侯着婶婶。叔叔偷偷告诉我,这叫“从奴隶到将军。”看到他不好意思自我安慰着,我又一阵心酸。奶奶为了留住婶婶,请算命先生做了关目煞,花钱拼命要留住婶婶的心。
最可笑的是村上放录像的老三头和杀猪佬跑到我家出了个鬼注意,要把录放机借给叔叔放黄带给婶婶看,说这叫性教育,效果杠杠的。
阿爹听了敬着烟连连点头说可以一试,结果被阿娘拒绝了,她笑着骂道:“你们男人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阿爹怼道:“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看来这确实是个办法。”又对老三头和杀猪佬笑嘻嘻道:“这事办好了,我请你俩吃羊肉搭酒。”
杀猪佬淫笑着满脸泛着红光得意道:“我好事做到底,这次我再帮你家一次。”
老三头“呵呵”一笑,打趣着杀猪佬道:“这次当心你的猪八屌被扯掉了!”
志豪背书似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张宪老师听乐了,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