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墩村又要办大型制砖厂的事一定,全村人马上沸腾了。
新老板姓许,长得肥头大耳,他这个老板很大,这麻雀墩村的制砖厂已是他第三个厂子了,他取了个名,叫孔雀砖厂,麻雀墩村上人想不到村边的荒土墩突然有了个漂亮的名字。
许老板长得极像弥勒佛,无论见到任何人总是一脸笑,麻雀墩村上的人与他一见如故,把他当作了财神爷。
许老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委托村委把买原小砖窑的钱分放到各户,然后由金元负责招村上人干活,拆小砖窑,修整场地,和建新砖窑。金元是个屁股上插着针的人,那有这心思天天蹲在工地上,便又任命大嘴做了临时负责人。大嘴拾到鸡毛当令箭,变得打了鸡血针似的兴奋,望着新砖窑越建越高,仿佛他的第二春又来到了。
麻雀墩村这么一忙火,便把还在外面奔波的大柱这个人忘掉了,挂念着大柱的当然只剩下兰花这一家子人了,国璋叔偶而也会关心地问一下,可也知问不出多少名堂。
麻雀墩村建了新砖窑,村民便有了第二职业,都成了上班一簇,反而种田成了业余工作。从此麻雀墩村的人被其他村上的人另眼看待,姑娘小伙子们脱胎换骨,从麻雀摇身一变成了孔雀。
专业把外地女做媒给当地光棍的人,也把眼光也盯到了麻雀村,稍有姿色的姑娘都先推荐给麻雀墩村的单身汉。这不,半年不到,大半的光棍都成了家。
大嘴和俊良兄弟俩听到人家门口鞭炮齐鸣,心里也变得痒痒的,可他俩缘份末到,人家给他介绍了好几个,他都摇头看不上人家,不是嫌人家个子矮就是嫌人家牙齿黄。弄得媒人们暗里骂他俩晓姐的骨头丫环的命。
大嘴心痒可心不急,他现在毕竟是个砖厂副厂长,天天背着手威风凛凛,厂里的职工见他都献媚地笑着,这当然也包括那些女职工,可只有一个人没好脸色,那就是兰花。兰花在砖厂工作时除非为了工作的事难得和大嘴讲上一二句话,其余时间就如陌生人一般。
俊良为人厚道长相也可以,只是不善言谈,媒人们也理解他找老婆挑三拣四,终于,有个长相俊俏的姑娘入了媒人的法眼,屁颠屁颠地领到了俊杰家。
俊良一看这姑娘长相如本地人,也就点头同意了。只是那姑对俊良也不十分满意,可矮子里挑将军,见俊良比以前见到的男人好了不少,也就吞吞吐吐地答应了。
这天,志豪放学回家,见叔叔家门口挤满了人,心里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怀着好奇心挤进叔叔家,见奶奶和另外两个人在窃窃私语着什么,时而心事重重,时而开怀大笑着。后来他才知道,这两个人是叔叔婶婶的“媒人”。
不一会俊良见房门小爷爷抱了六个大爆竹进了门,招呼他父亲出去放爆竹。俊生像自己结婚似高兴,点燃了夹在耳朵间已变型的香烟准备点爆竹。“轰叭、轰叭”,震耳欲聋的爆竹接连飞上了天,可惜只响了九响,一个哑炮,一个只响了“轰”,等了半天也没“叭”。小爷爷信迷信,忙道:“九九归一是喜事,九响就是好!”
爆竹声还在耳畔嗡嗡作响时,邻居家的公羊被吓得“咩咩”直叫。俊生朝羊囤狠狠瞪了一眼,响亮地把一口痰吐得又高又远,咂了咂嘴骂骂咧咧道:“天天没没没,穷嘴!”
看到放爆竹,志豪终于明白,这陌生姑娘到他家是一件喜事。马上从大人嘴里他知道今天叔叔终于结婚了,这个女人从此他要喊她婶婶。
俊良婚结的很匆忙,没有办喜酒也没散喜糖,也没有姑娘娘家亲戚朋友到场祝贺,简单得就像夏天起床,一骨碌爬起不用穿衣。
农村的夜降临得特别早,当最后一道阳光躲进西边大山后,家家户户就闩上了大门,也许因为怕家里点灯外头亮的缘故。
俊良家门口除落了一地爆竹的红纸屑外,月光下还隐隐约约看见紧关的大门上贴的刚请人写的大红喜字。看热闹的人交头接耳地知趣地散了,躲在屋里继续津津有味地谈论着俊良的婚事。
睡觉前,志豪阿娘有些忧虑地对俊生道:“这强捉来的鸟不知肯不肯做窠,千万叫你弟弟要盯牢,跑了八千元钱就泡汤了。”
哦,原来这新婶婶是买来。
第二天,志豪到叔叔家有事,见叔叔正闷闷不乐地埋头抽着烟。俊良见志豪一如往常直闯进去,突然扭过了头。志豪年少蒙懂,感觉奇怪,凑上前一看,原来叔叔的右眼红肿得只留下一条缝。俊良有些愠怒地让志豪赶紧离开。奶奶坐在一角像一座泥菩萨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志豪没看见婶婶的影子,只看见房门紧闭。课堂上志豪因走神第一次被张宪老师扔了粉笔头,志豪走神是因为一直学福尔摩斯推测着叔叔家这一夜倒底发生了什么故事?
此后俊良一直没露面,到志豪再见到俊良叔叔时已是一个星期后的事了,叔叔露着一丝笑容,肿胀的眼眶恢复如初。婶婶第一次跟在他身后胆胆怯怯似跨出了大门,就像雏鹰第一次学着从山洞里的鸟窠飞出。
村里人都神密地指指点点着不知议论的啥。俊良东施效颦地想学着城里人的样子拉着妻子的手到村上转一圈,让村里人知道自己也有老婆了。他妻子的手缩了几次,最后右手一个食指被叔叔强劲有力的手指勾着捏紧着拳头牵着溜哒了。
志豪母亲看着这滑稽的样子偷着直乐,直夸这小叔子能屈能伸是做大事的人,这鸟性最野也有服性的时候。
窜了村走了巷,俊良妻子便开始窜门了,第一站当然是俊生家。
志豪阿娘又是倒茶又是炒葵花籽,忙得不亦乐乎,一口一个阿婶喊得直叫个亲热。俊良妻子也不客气,喊起了嫂子,嗑着瓜子眼神四处滴溜溜打量着屋里。
俊生和俊良紧挨坐着,只顾抽烟,俩人的烟圈腾了一尺多高便融合到一起,不一会又袅袅而散了。
志豪很高兴,不仅因为这婶婶的上门让我不在过年过节时吃上了炒瓜子,而且第一次从婶婶嘴里听到有人夸赞他长得帅而聪明。婶婶讲的是方音很重的普通话,但志豪听得明白,志豪讲的普通话她也听得清楚。志豪阿娘的普通话太普通,刚讲了一句又讲家乡方言了,弄得婶婶睁着大眼晴听得一头雾水,后来干脆做起手势,让婶婶多吃瓜子多喝茶。
婶婶吃着聊着正开心时突然皱起了眉头,她对志豪阿娘耳语几句便告辞回家。俊生和俊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木然站起身子嚅动着嘴唇又不知说什么好。志豪阿娘朝丈夫使了个神色,丈夫便“哦哦”地明白了什么,他把俊良往门外一推道:“先回家,明天再来玩。”
俊良眨巴着眼晴茫然地一脚在门槛外一脚在门槛内扭头看着妻子,见她笑着告别便也讪笑着告辞。
俊良夫妻俩刚出门,志豪迫不及待问阿娘:“婶婶为什么说走就走呀?”阿娘笑吟吟嗔怪着:“大人的事小孩别多问。”
阿爹补了一句:“女人的事男人别问!”志豪这才明白他婶婶突然发生了男人不该管的事。
可后来,因俊良这个男人管了这件事,妻子差点失踪了。
原来这女人刚回家,就吩咐俊良去村上小商店买卫生用品,说大姨妈来了。俊良不好意思地犹豫了半天还是披衣门去小商店了。可等俊良夹着卫生用品急匆匆回家时,屋里屋外看不见女人的影子了。
“不好,她使了调虎离山计?”顿悟的俊良头“嗡”地一声瘫坐在破竹椅上,椅子不堪重负一歪折断了,只听“砰”地一声人摔到了水泥上。
这段时间志豪的奶奶一直暗暗偷偷打量观察着小儿子和儿媳的表情和蛛丝马迹,突然听到堂前一响忙追出房门。见俊良独自痛苦地揉着屁股忙问:“你老婆呢?”
俊良咬牙切齿着手指点着漆黑的门外,一言不发。
“老亲娘养到你这个没用的木头,一个人还看不住,还不快顺着路追!”志豪奶奶望着温吞水的叔叔急得在跺脚,她奔向厨房拿起锅铲瓷盆一边“哐哐”敲着一边扯着沙哑的嗓子朝外喊了起来:“买来的人逃掉罗,大家快帮着追哦!”
志豪阿爹闻讯,忙趿拉着鞋握着电筒念着:“真瘫铳”,就冲出了门。
麻雀墩村里人虽喜欢看别人家的笑话,讲他人家的闲话,但谁家发生了什么事众人还是义无返顾去帮忙的。奶志豪奶这一敲,全村都亮起了火,不一会一条火龙朝村外的大路游了过去,握着灯的人们赶节场似向镇的方向追去。
志豪因为第二天要上学,父母亲追寻婶婶还没回家时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才知道婶婶躲在三里外的废弃的“百头猪舍”里,还是被一个杀猪佬想到了,几个壮汉捉猪似把挣扎的她捉住,抬猪似抬回了家。杀猪佬捉猪有经验,捉人是第一次,结果被婶婶一脚踢在裤档,疼了好几天。联想到叔叔结婚那夜的红肿眼晴,志豪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根本不是大人讲他自己不小心撞的。
那女人被锁在房里,一连几天滴水不进,这可急坏了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