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的故事（二十三）[复制链接]

麻雀墩村人早餐喜欢吃焖山芋，进了冬天的山芋又甜又酥，成了最贱价的美味佳肴。暖暖的冬阳升起的时候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山芋在边吃边大声聊着天的村民。
张志豪背着书包边啃着山芋，边又伸手到他阿爹张俊生碗里抓了二个红皮山芋塞进了旧棉祆里，张俊生笑眯眯地望着儿子猫脚巴似的手，他知道儿子又是把山芋带给张宪老师吃的。
张志豪跑到学校里时，教室里已有好几个学生围着张宪，争先恐后把热乎乎的山芋递给张宪老师。
张宪老师不仅喜爱麻雀墩村小学的教书工作，他更喜欢能吃到麻雀墩村黄土山坡上种植的山芋，那山芋先硬后酥再变甜，比街上卖的大栗好吃多了。
班里学生看张老师这么喜欢吃山芋，都顺便带几个山芋一路小跑送给张老师。
当张志豪掏出山芋时，张宪老师已吃得快伸颈脖子了，他接过山芋，拍了拍志豪的肩，说道:“这山芋酥得呛口，我得到办公室里喝口水。张志豪同学，等会你上办公室来一趟。”
志豪以为又是要到办公室拿同学们作业本，连连点了点头。
张宪把茶凉了一下刚喝了一口，办公室门口响起了一声嘹亮的:“报告”声，张宪一听知道是张志豪来了，忙招手让进。
张宪见满脸红朴朴的志豪走到面前，亲热地牵拉着他的手，笑呵呵地讲道:“张志豪同学，你姓张，我也姓张，一百年前我俩是一家哦。”
张志豪弄不清张老师今天为什么待自己特别客气，有些害羞地拉着胸前红领巾的一角，扑闪着大眼睛甜蜜地跟着笑了。
“张志豪，你是班里的学习标杆，是老师的骄傲，也是你父母的骄傲。”张宪老师仍笑盈盈地说着。“哦，对了，你回家先和你阿爹讲一声，如果明晚他有空，我要上你家家访一次。”
张志豪早陶醉得跌进了蜜罐里，连连点头讲知道了。
第二天下了一天大雨，村上人呆在家里也就不到田地干农活了。张俊生听说儿子老们今晚要上门，便吩咐妻子炒了一碗葵花籽，锅里这哗啦啦一炒，那声音随着香味传了半条巷。
张大嘴馋猫鼻子尖，哼着走调的歌东张西望着跨进了大哥的家门。朝厨房探头一瞧，见大嫂正把炒好的瓜子往盆里铲，便不客气地追进厨房，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抓了一把瓜子，那瓜子正烫，大嘴只好一边用嘴吹着一边在手心翻着。
嫂子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骂道:“看你，前世没吃过瓜子似的。”
大嘴的嘴一咧，快到耳朵根旁了，他厚着脸回道:“来着早，不如来着巧呀！”又嘻皮笑脸地问了一句:“今天平白无故炒瓜子，真是太阳从西边出了，难不成有贵客上门？”
嫂子又白了大嘴一眼，怼道:“你们这穷人家有什么贵客？平时鬼的客人都没有一个。”
大嘴平时就被嫂子怼习惯了，摇头晃脑地说:“我家志豪读书这么聪明，长大有出息了，客人自然会踏扁我家的门槛。”
嫂子一笑:“听志豪讲，今晚张宪老师要登门家访，总不能光倒一碗白开水给人家吧，你哥吩咐我再炒点葵花籽好招待人家。”
大嘴一听，脸瞬间拉下了:“原来是这个扫帚星要上门，呸呸呸！”他把手中葵花籽向盆里一扔，斜着眼睛抿紧了嘴。
张宪笫一次家访，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便朝校长讲了几句好话，让他陪着上张俊生家的门。校长是本村人，又是个善解人意的领导，欣然答应了。
进了隆冬后，那挂在天空的太阳仿佛成了个懒鬼，时间尚早，它便躲到山后准备睡觉去了。路上坑洼处已结了薄冰，脚踩上去发着清脆悦耳的“咔嚓”声，可惜这美妙的感觉总被凛冽的西北风的呼啸声赶跑了。
张俊生是个干农活的一把好手，分田到户后，他整天埋在田里，恨不得一天挖出一个金娃娃。听说张宪老师今晚要上门家访，顿感脸上有光，便一反往常早早扛着锄头回了家，吃过晚饭刚换上干干净净的中山装，就听到外面有人在敲门。
张俊生粗糙的手把门栓一拉打开了门，一股冷风把俩个大男人推进了屋。
笫一个进屋的是校长，张俊生没料到校长会亲自上门，愣了一下，朝后一瞧，跟在屁股头的是一脸微笑的张宪老师。
张俊生性格和老二弟弟大嘴有天壤之别，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见了俩人搓着手傻笑着不知说什么好，关上门朝屋内兴奋地喊了一声:“志豪，看谁来了！”
这一喊，把志豪和阿娘呼到了堂前。
志豪见校长也来了，一脸害羞地呆在一边笑而不语，连老师也忘喊了。道是阿娘落落大方，笑盈盈地招呼俩快坐下，乘丈夫敬烟时麻利地把葵花籽端到了桌子上。志豪也反应了过来，忙倒了两碗开水递给了校长和张老师。
校长开门见山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上门主要为了二件事。笫一件事由张宪老师讲一讲吧。”
张老师接过校长话头略迟疑了一会儿，开了腔:“农村的孩子今后要跨进城市，读书是唯一的途径，虽然，虽然机会不多，但肯定有的。张志豪同学在德智体三方面发展得好，学校里班级里对他抱有很大的希望。”这一席话把志豪一家听得都不再紧张，脸上开始荡漾起笑容。张宪老师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说道:“这次期中考试后，班里要召开一次家长会。希望张志豪同学这次考试能发挥好，到时我要请俊生大哥上台讲讲教育孩子的经验。”
张俊生一听，脸顿时涨得通红，好像现在就要让他上台发言一般，十分慌乱起来。他连连摇手推辞道:“我这样不会讲话，千万别让我登台。”
校长微笑着安慰鼓励道:“你就讲闲谈似聊聊好了，反正还有一段时间的，你来得及作思想准备的。”
志豪阿娘一听老师如此看重儿子，心里徒添了对校长和张老师的感谢之心，兴奋得心砰砰直跳，明亮的眼晴在儿子和丈夫身上扫来扫去，她怕丈夫拒绝上台讲话会让老师不开心，忙笑呵呵地假装责怪丈夫道:“男子汉大丈夫真没出息，让讲就讲几句好了。”
俊生白了妻子一眼，埋下头不作声了。
校长呵呵一笑后突然止住笑，话锋一转很严肃地朝张俊生说:“俊生呀，乘这机会我有点事还要你帮帮忙呢？”
张俊生一听，猛抬起头盯着校长，一脸迷惘的问号。
校长递了支烟给张俊生，又对志豪和志豪阿娘说:“我要和俊生讲几句话，你俩先干别的活去。”
志豪阿娘心一沉，朝儿子使了个眼色，上厨房去了。
陈俊生不知将要发生什么事，脸上的肌肉也绷得铁紧，一双眼珠跟着乱转。
张宪帮校长点了烟，又想替俊生点，俊生推辞一下自己点上了，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心想:我能帮上什么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