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耿在位时口碑很好,待下属特别亲和,虽是一把手却不是一霸手。
老耿上半年退休了,单位上仍惦记着他,邀请他参加单位年终的团建活动。
拿着红彤彤的邀请书,老耿满血复活。特意上美容院修了面染了发,整个人又容光焕发春风满脸。
老耿走进红灯高挂喜气洋洋的礼堂,伴着轻快的音乐习惯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信步朝主席台上走去。
台上端坐的新任领导见了老上级迈着八字步来了,忙起身离座握手笑脸相迎。
老耿打着呵呵,握完手,便扫眼在主席台寻找自己的坐位,可座牌上连个耿字都没发现。
老耿一拍后脑勺,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
这细微的一幕,没逃脱过新一把手的眼睛。他不变声色地招手喊来秘书长,让他把一脸尴尬的老耿领到早已安排好的位子上。
精干的秘书长做出久别重逢十分喜悦的样子,边嘱咐老耿下阶梯时脚下小心,边勾肩搭背着往台下引去。
老耿在秘书长的嘻嘻哈哈声中不由自主地下了台。
老耿想开了:单位能在下面前排安排一个座位也是尊重自己了。
可秘书长仍没松开老耿肩的意思,犹如他乡遇上了故知,千言万语还没讲完,推拉着老耿仍往后面走去。
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
老耿的心如注了水银的双腿愈来愈沉,他瞥了秘书长一眼,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见到两片泛着寒光的镜片。
终于找到了安放着老耿座牌的位子了。老耿头稍一晕,他踉跄地坐了下来。他想问秘书长是否安排错了,自己怎么坐在最后一排了?抬头一看,秘书长早如幽灵一般消逝了。
“难道真的人走茶凉?最后一排也应该是安排在主席台上吧?”
“老耿呀,你不是早下台了嘛?人家还留一个位子你已不错了。”
老耿的脑海里乱成一锅粥,他不敢往前看,更没勇气朝台上望,他也不敢朝后看,即使他明白身后这些黑压压的员工连座牌都没有。
老耿就这样僵坐着如芒刺在背,额顶沁出了碎汗。此时此刻,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大会早点开幕,这样场下的灯就可熄灭。
突然,全场所有的灯都黑了。
“跳闸了!”有人惊呼了起来。
十分钟后,会场又灯火通明,在欢呼声中谁也不知道会场里已少了一个人。
老耿梦游似回到了家,他一屁股坐在了堂前的上座——那是他的位子。
他凝神屏气了一会,朝老伴洪亮地吆喝了一声:“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