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北京坊间便有“下雪了,首都就变成了紫禁城”的说法。不巧的是,北京的这两场雪,都是周一下,正好是故宫闭馆时间。不知道去不了昔日紫禁城即今日故宫博物院的文青们作何感想。
其实我不完全同意“下雪了,首都就变成了紫禁城”这一说法。这种说法的拥趸们大多觉得,城市生活节奏的日益加快,让城市多了竞争的快节奏和激烈,少了一丝有关家的温馨,或多或少有点像一个没有中场休息或者暂停的赛场。而下雪的时候,气温降低,外出的人、车都少了,忙碌的城市似乎突然闲了下来,反倒给了那些终日奔波忙碌的人以喘息之机。
▍今日故宫雪景 故宫博物院提供
北京是古都,古建筑所采用的色调似乎与洁白的雪更配。而故宫作为其中的典型代表,红黄白的配搭,则让观者在色彩、建筑形态上有了更多元的审美体验。
与此类似的还有很多古建遗存,比如因为故宫闭馆而成为赏雪新宠的景山公园或者天坛等处。
▍景山公园内雪景 北京日报客户端提供
我曾在机缘巧合之下,在西四一带的某个咖啡馆的露天平台上,看着周围的灰墙青瓦被纯白的雪覆盖,庄严之中满是灵动,肃穆之中却又充盈着诗意。
所以,雪成为了文人自古而来吟咏的对象。《诗经》中有有“雨雪其雱”“雨雪其霏”等说法,渲染了凄凉的悲情;魏晋时期,诗人亦争相吟咏落雪。魏武曹操《苦寒行》有“谿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的句子,勾勒出了地势艰险、猛兽横行的苍凉大地上的清贫哀怨,而“霏霏”落雪,更在其上添了几分悲凉。所谓“魏武帝之诗,如幽燕老将,气韵沉雄”大抵如此;陆机在其《苦寒行》中则写道:“凝冰结重磵,积雪被长峦。阴雪兴巖側,悲风鸣树端。”同样是《苦寒行》,同样是北上之行,陆机的北上之行少了一分慷慨雄浑,更多了一丝凄苦哀伤。
到了唐代,诗歌创作实践极大丰富,“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用在今天似乎意外的恰当,岑嘉州若是得见今日情景,怕是会感叹自己的未卜先知;而柳柳州的那句“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更是传为千古绝句,鸟已飞绝,万径无人,却有那一老翁,披蓑戴笠,独自在漫天飞雪与静谧江水中垂钓,恐怕老翁等的不是鱼,而是那恰到好处的心境。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北京日报客户端 王海欣 摄
唐代社会稳定繁盛,让诗人们更能够享受眼前情景,白乐天更是此中高手,便有了“晚来天欲雪,可饮一杯无”的低吟浅唱。说是询问,其实是邀请,更是自言自语,是一种全情投入的欣赏,也是一种对于情感发酵的期待。
于我而言,唐诗名句如此多,却不及一句“别时春风多,扫尽雪山雪。为君中夜起,孤坐石上月”让我感动。春来又去,雪下又扫,夜不能寐,只有无言的月光在我身畔。没有过多的技巧,也没有太过浓烈的情感,却在淡淡的述说中默默感人,可能皎然真的没有做到哀乐不动、万法皆空,他也许不是一个合格的僧人,但这份诗情,却让后人难忘。
可惜的是,大多数人并不会把他们欣赏美景的愉悦表达为诗意,也更不会把这种情感转化为诗兴,便只得用一种笼统而概括的方式指出:这种动静结合的美感,给了忙碌的现代人以难得的审美感受,而所谓“紫禁城”便成了这种审美感受的符号。
其实,赏雪重要的是心境,如果能够将自己的情感调动、投射,在何处赏雪都是一样的。其本质,还是要发挥诗性思维的作用,或者说,在面对平时不常见的美景时,调动自己的各种感官,来体会、言说。
▍赏雪重要的是心境 北京日报客户端 王海欣 摄
所以,如果心境对了,情绪对了,落雪的时候不必非去哪里赏雪或者拍照,在家阳台上一样能“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
最后说句题外话:“好景均须记,深情我独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