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和福 l6~wm1vO
清明将至,扫墓飘纸。 我拎着满满一蛇皮袋轻飘飘的“金银元宝”,踩着芳草萋萋的泥土山路,到了农作物和杂草和平共处的坟茔地。 S"Z.M _
父亲离开我已三十年有余,墓是二十几年前的流行的现成水泥做的三层叠加的套墓,石碑上字的油漆经不住风吹雨打早已褪了色。 ;%`oS.69
三十余年,每年必烧数次纸钱,如堆在一起也如小山般大小了。纸钱有价,思念无疆,思念随着纸钱化作袅袅黑烟,借风腾飞到天空,于是白云间有了乌云,乌云间有了泪水。 5fjL
父亲的墓安葬在自家的自留地上,有一种踏实归属感,想必父亲在哪一头不必每年再向阴府交纳地皮税。父亲的墓大约占了十平方左右,其余夏种芝麻秋种菜,花开时分倒也繁花似锦。父亲,你是否也在花丛中闻着香微笑? =6Q\78b
我伫立墓旁,父亲音容笑貌又浮眼前。叹口大气,蹲下身,虔诚地把一袋金灿灿银闪闪的“元宝”倒在墓前...... $sS;#r0
突然,邻家的自留地传来“蟋蟋嗦嗦”声。原来是邻居婶婶也为她老头上坟来了。她边烧着纸钱边嘴里神叨叨地念着什么。烟随风打着卷,把她浑浊的眼睛熏出了泪水,她用握着镰刀的手抹了抹眼眶,又埋下躬曲的瘦弱身躯割着坟边小半人高的杂草。 sL",Ho
“婶,你也来了!”我怕她突然发现身边有人会吓一跳,便先招呼了一下。 1{Kv
她抬起头,发现了被一人高金黄色菜花遮住的我。干瘪的嘴一咧,嘶哑地道:“你来看你阿爹啦?我来望望老头子。呵呵,他等我几十年了,我过不了几年终于可以陪他去了!” Muay6b?
他老头子死时正是壮年,是山上釆石时被炸死的。当时我们几个小孩随大人跑到了山上事故现场,看到了惨不忍睹的血肉模糊的残躯。婶婶搂着尸体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WXmR{za
岁月磨光了婶的悲伤,只留下窑藏酒的般越来越醇的思念。丈夫在她心里只是好似去一个遥远的地方服役,而且她越来越有种去和丈夫团聚的欲望。当然她不知道何时才能踏上归途的列车,但时间老人会悄悄地替她安排。月亮已爬上树梢,夜终究不会远了。 d$}!x[g$Z
“大侄,你过来一趟。”婶喊着我,“大侄,你说,我今后是和老头子合葬好还是另外葬在他下首好?”她淡然地一本正经问着我。犹如她已忘掉死亡是件让人恐惧的事,或至少是让人忌讳的事。她似乎在和我商量着,什么时候搬新房,和谁合居? @ i*It Hk
“婶,你还早呢?”我努力不提那忌讳的字,答非所问着。 SsBi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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婶婶象没听见我的话,盯着丈夫水泥斑剥的墓,边笑着边继续自言自语说道:“要是合葬,老头子的墓我可厌旧了,你看,现在的人住的房子多好。今年到腊月里让儿子把墓重修一下,我到这边去了也要住得宽敝些,呵呵。” , #nYH D
我见婶这么豁达,于是开玩笑说道:“当然夫妻住在同一屋檐下好,聊聊天热闹。” F~Sw-b kSf
她点了点头,零乱的白发被金黄色的菜花映衬得象个鸟巢。她用力拔拉着墓地上一棵粗壮的野草,佝偻的身子掩盖在杂草之间,只剩下削瘦的背脊在耸动着。“老了,草都拔不动了。大侄,婶老成这样子,你叔还会要我进门嘛?这吊死鬼脾气可坏了,原来一吵架就赶我到娘家去,呵呵!” #KgDOCQH
“这个,这个你还要先打电话去问问叔叔的。”我被她逗乐了,也索性逗起了她。 3IyNnm=u
婶直起身子,有些气喘吁吁地对着丈夫的墓一脸正经地喊道:“看我为你烧了几十年纸钱份上,我去了,可不允许赶我回来了。一是我没有娘家了,二是我俩有结婚证的。” f j:q>}V
我听了忍俊不住笑了起来,以为婶也要一起笑,可分明只看到她眼角闪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