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随笔:《罱河泥》 >wz&{9ni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时期,每当秋收秋种结束后,农村的男劳力便开始驾船下河或下湖罱河泥了。河泥是一种天然的有机肥,大片大片的小麦田,主要靠河泥作为它们生长的春肥。过去由于工业欠发达,无机化肥很少,都要靠上面的计划供应,农作物的生长大都依赖猪囤灰、羊囤灰及河泥等有机肥。 WaY_{)x
立冬后,正是农民罱河泥的节点,凡是处于江河湖泊周围的农村,队队的男劳动力都会轮流下河下湖罱河泥。由于各个生产队一般只有一两只船,一般是三吨位的水泥船,少数的队也有五吨位的水泥船。 !_Z\K$Ns
罱河泥的基本工具是船、罱网和莆欠(亦称攉锨)。罱网是用两根长长的青毛竹,在其根部用柴火加热,使其弯曲成“8”字型,称为罱竿。罱网是用蜡线编织成的一个梯形网兜,三边封闭,大口向下。网眼既不能大,也不能小,大了河泥会漏掉,小了出水变慢,重量增加,河泥会变稀。二根罱竿之间用铁铰链连接,罱网就安装在二根罱竿之间。莆欠必须用整段的活杨树凿制,它轻巧耐用,不易开裂,形状像带有尾巴、张着大嘴的勺子,底部内侧有半圆形凹槽,便于河泥的滑出。使用前在其尾部用铁丝绑上一根两米左右长的竹柄,柄与莆欠呈15°倾斜。这样,一把完整的莆欠便成了粜河泥的神器。 ke'aSD
清代大学士钱载《罱泥》诗云:“两竹手分握,力与河底争……罱如蚬壳闭,张吐船随盈。” 罱河泥是一种重气力活,也需要具备一定的技巧,只有力大而又有技巧的人,才能成为罱河泥的高手。罱河泥大多是一船三个人,且三个人一般有“左手罱”与“右手罱”之分,这样三人才可分别在船的两侧开罱,可以让船平稳地在河中间。如果三个人都是右手当家的“右手罱”,那么,在罱泥时就极不方便,船就会偏向一侧河岸,难以稳定在河中央,罱泥的功效就会大大降低。因此,大家在分组时就考虑到了“左手罱”与“右手罱”的搭配。一般来说,大多数人都是右手当家的,左手当家的毕竟是少数人,犹如打乒乓球一样,左手拍的人是很少的。“左手罱”的人成了分组时候的香饽饽,大家都想争取到一个“左手罱”! ~)\9f 1O{^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入冬后的天气不像现在这般暖和,早已是北风呼啸,霜白如雪了,早上是滴水成冰了。轮到罱河泥的人,为了多罱船数多得工分,天不亮就驾船下河下湖了。我的故乡在长荡湖畔,罱泥的人都是下湖去罱,因为湖里的水浅,河泥厚而肥,罱起来也容易一些。湖里空广风大,呼呼的西北分透骨凉,但是,大家为了多得工分,顾不得“天寒地冻”,一心只想着多罱几船! M#BM`2!s
罱泥时男汉子们站立船头,脚踩跳板压住船身,使尽全力将那种罱泥的夹子伸到河底,两只大手用力将两根分开的罱竿缓缓夹住,然后慢慢拖起沉重的罱头,任它在船沿边划过美丽的圆弧,再艰难地提上船舱,松开夹子,便有河泥落下来发出悦耳的声响。那肥沃的河泥黑得发乌,油光闪亮,散发着阵阵水草的清香。 W(h].'N
但是罱河泥刚开始时非常冷,两根长长的罱竿上,一出水便结了冰,两手分抓着一根罱竿,手指冻得发麻,两手抓着冰滑的罱竿劲也使不上,罱泥上船时,双腿下蹲,背脊成弓,嘴里喘着粗气,吐出的白气在胡须上、眼睫毛上结成了霜,必须使出吃奶的力气,方能把一罱泥甩入船舱,但是,几罱过后,背上已有微汗,手也开始发热了,双手也可灵活使劲了,愈罱愈顺便了,此时,只听得一篮接一篮的河泥“嘣嘣”的落舱声。大家是气喘吁吁,你追我赶,船舱的河泥逐渐增多,船也慢慢下沉,不到一个小时,满满的一船河泥罱成了!于是,抓船篙的站在船头,划橹的在船尾架橹,齐心协力把船摇向粜泥的田头!
m0}Pq{g
罱河泥的农村人,有句俗话,叫做“罱泥容易粜泥难”。意思就是说,从河中罱泥入船舱并不辛苦,辛苦的是把泥从船舱中粜到河岸上。因为河泥船停靠在在河边,离岸上囤泥的“泥坨塘”比较高,我们家乡的一般有一丈五左右高。罱泥的人必须用莆欠(亦称攉锨)将泥一锨锨粜到泥坨里。粜泥时必须弯腰曲背,尤其是要靠腰做劲,每粜一锨都非常吃力,尤其是粜到舱底时,腰必须更弯,背必须更曲,用的劲也必须更大,很多人在粜泥时是赤着臂膊的。大家想一想,零下几度的天气,还要赤着膊干活,其劳动强度又有多大? {E6M_qZ
罱河泥虽然劳动强度超大,十分辛苦,但是,当时大家都希望轮到罱河泥!为什么呢?一是能获得比平时干其他农活多一倍的工分,二是家里人会做比平时好吃的饭菜(因为劳动强度大,必须增加营养),三是最吸引人的,罱泥时有额外的收入:因为罱泥用的是大网兜或大竹罱,冬天天冷,有很多的鱼虾蛤蜊都喜欢躲在河底的泥中,所以罱河泥时总是能罱到小鱼小虾,蛤蜊河蚌等,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罱到比较大的鳜鱼、鲵鱼等,一般来说,每罱一次河泥,家里人便可以开一次“洋荤”! C`s
我七十年代初高中毕业后,也赶上了罱河泥的“幸运”,握过结冰的罱竿,吹过刺骨的湖上北风,深深领会过罱河泥的辛劳,也享受过“罱泥得鱼”的乐趣! ^}JGWGib=+
大约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随着家庭联产承包制后,罱河泥这一农事活动就已经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那种竹制的罱河泥器具也随着时光的流逝而逐渐消失了,再回故乡,也早已是不见它的踪影。然而,在那片养育了我的长荡湖畔的热土上,罱河泥的情景却如清晨里的一道剪影,深深地烙进了我的记忆,久久挥之不去! |'$E-[
i3bH^WwE&k
写于2023年立冬日 CH!>RR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