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睡意全消,他索性又拉亮了灯,见贺庆的眼睛睁得如铜铃,咳了一声嗽,又继续讲了下去。
红芹听闻阿娘跳了河,也卧立不安起来,万一阿娘有个三长四短,自己倒成了千夫指的不孝之女。
建宇见红芹哀声叹气着心情也坏到了极点,想不到自己的新婚蜜月在这种惶恐不安中度过。
李金根书记见建宇一副颓唐的样子,便开导了他:“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你俩的事闹到如此快不可收场了,我看你和红芹还是去低头认个错,以求得俩老人原谅,没有父母祝福的婚姻总归不完美的。”
建宇点着头,可眼里仍是一副的胆怯。
李书记在破旧的办公桌上敲着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这样吧,明天你小夫妻俩置点礼物去负荆请罪,我悄悄跟随着为你俩保驾护航。”
李书记是建宇崇拜的老领导,一听此话胆壮了许多,心里下定决心,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去一趟。
花开二枝,话分二头。
这边建宇回到家和蜷缩在被子里的红芹这么一讲,本归心似箭的红芹,暗淡的眼里发出了光亮。她把被子一掀,披衣下了床,她恨不得立马回到娘家。
那边李书记瞒着建宇踏着自行车赶到镇上,他找到红芹娘家的村书记老吴,一道商量着明天的对策。老吴“呵呵”一笑:“那好办,明天你让这对新人上午九点钟左右赶到,我八点半前先赶去和红芹父母喝茶聊天,我老将出马,这场戏肯定能演好。”
李书记紧紧握着老吴的手,连连说:“拜托拜托了!”
谁知李书记前脚一走,老吴后脚就跑到了红芹父母家通风报信了。
红芹阿娘扬言要敲断女儿的腿骨。
“这老吴怎么不上路呀?”贺庆听了义愤填膺。
这是李书记君子之腹度小人之心了。这老吴是个老江湖,他猜想李书记受人之托肯定受了好处,而自己却只能听到几句客气话,便动了歪心。
第二天,红芹领着建宇带着礼物惴惴不安地赶回了娘家。
谁知娘家的大门铁将军把关,父母不见了踪影。
紧随其后的李书记一见蒙圈了,寻思这老吴干的什么事呀?
正当三个人在门口傍偟时,忽然有水从红芹家的阁楼下倾盆而下,把三个人淋得像三只落汤鸡。
红芹仰头一望,原来是她阿娘正咬牙切齿地瞪着下面。
李书记一抹脸,朝红芹娘嬉皮笑脸道:“你这水一浇就证明同意你女儿出嫁了?”
“想得美!”红芹阿娘头缩进窗户,“呯”地一声关上了窗。
红芹气得往地上一蹲,嘤嘤地哭泣了起来。
建宇望着买的糕饼被浇了个湿透,压着怒火把拳头抓得“咯咯”直响。
看热闹的人像从地缝里一下子钻出来的一样,大家指指点点吱吱喳喳。
李书记仍一脸堆笑,他拍着双手对围着看热闹的人像念数来宝似喊了起来:“众位乡亲看过来,婚姻自由新风尚,红芹阿娘热心肠,一盆清水从天降,这是传统该赞扬,俗话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这水这样一泼呀,证明红芹阿娘同意把女儿嫁出去了。”
大伙听了哄堂大笑,齐声喊了起来:“红芹阿娘同意了,红芹阿娘同意了!”
红芹阿娘又探出头,朝下喊道:“你们再喊,当心我再泼一盆水。”
正闹着,吴书记来了,他一望这三个人的窘样,“嘿嘿”一笑:“今天是泼水节呀!”然对着门上的铁锁,吆喝了一声:“快开锁。”
李书记把老吴拖到一旁,有意从头上抹了点水,就往老吴脸上一洒,责问道:“老吴呀,你唱的那曲戏呀?你欺我是乡下人吧?”
老吴嘴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计划没有变化快,我村里有点事被担搁了,谁知出了这么一曲事。”
李书记吃过的盐不比老吴少,他知道老吴甩了滑头,他要立马稳住他再利用他。
李书记一拍老吴的肩旁,一字一顿轻声道:“这件事成了,你就是女方媒人,懂吗?”
老吴“呵呵”一笑:“那男方媒人就请你做了。我俩一出马,还有什么事办不成的。”
老吴又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前,把锁“哐当,哐当”拨弄了几下,喊了句:“红芹阿爹呢?你把红芹阿娘锁在屋里干嘛呢?”
话音刚落,一直躲藏着的红芹阿爹走了出来,他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到老吴身旁,掏出钥匙傻笑着说:“我以为红芹阿娘出了门不在家呢,我外出有点事顺便把门一锁。”
老吴脸一沉:“乘龙快婿上门了,人家高兴还来不及,那像你们这样的夫妻尽惹笑话。”
红芹阿爹吃了哑巴亏,脸红一阵白一阵,心想:你那里是老吴呀,你分明是老狐狸呀!
大门一开,李书记把礼物一拎,推着建宇就进了屋。红芹的堂嫂也闻讯赶了过来,她亲亲热热地把红芹领进了门。
红芹阿爹顾不得招呼大家落座,凝眉蹙目心事重重地爬上阁楼。
没几分钟,红芹阿娘一把鼻涕把眼浬哭着下了楼。
堂嫂拿过毛巾帮她揩了揩脸,劝慰道:“生米都煮成熟米饭了,你还是做个顺水好人吧,看这女婿相貌堂堂就是提着灯笼都难找。”
谁知这么一说,红芹娘哭得更凶了。
红芹阿爹朝堂嫂挤了挤眼睛,堂嫂会意,招呼着红芹过来,俩人一左右把红芹阿娘架进了卧室。
一进卧室,红芹娘马上止住了骂,她朝红芹嗔怪道:“你把我往房里一推,谁去招呼客人呢?”
红芹掩嘴一笑,和堂嫂俩人又把她阿娘搀出了房门。
红芹阿娘望着湿漉漉的新女婿和李书记,羞愧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