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和福
2023-02-10 《溧阳日报》天目湖版
母亲一字不识,和她大多数的同龄人一样,能把天气预报里播的“阵雨或雷雨”听成阵雨忽雷雨。
母亲老了,我恍惚又看到了外婆佝偻着背的身影。
母亲不再目聪耳明,她与我交流一半靠的是脸部表情,另一半靠的是知子莫如母。
新冠肆虐,弄得人心惶惶,母亲却处变不惊,因为在她的世界里根本不知人世间有新冠这个恶魔。
我夫妻二个人“哎哟,哎哟”地各自关在房间里与病毒苦苦作抗争。只有母亲似乎没阳。
母亲看我俩不上班躺在床上,以为得了重感冒,除一日三餐做好可口的饭菜外,又忙着煮生姜红糖茶给我们喝。可惜失去味觉、嗅觉的我只能靠想象知道一股醇香正飘满了厨房。
望着母亲蹒跚着忙出忙进的身影,头疼欲裂的我不由自主地羡慕起她:一个没有打过疫苗的老人,免疫功能居然这么强大?
可母亲毕竟已高龄,一日三餐操劳之后走路开始晃晃悠悠。我想:快快康复吧,别让老娘跟着受罪了。
难熬的黑色七天终于东方破晓,我和妻子像到鬼门关游了一趟,终于跌跌撞撞地重回了阳间。
跨出门,久违的太阳照得我全身暖洋洋的,空气里都是太阳的味道。停满了麻雀的高压电线仿佛成了一首轻快的山中小曲。神气的小狗摇着尾巴跟随左右,露出一副欢欣鼓舞的样子。
“感冒好啦?”母亲笑着朝我大声问。
我微笑。
母亲“哦”了一声,随后指着厨房,又高声道:“今天的午饭你们自己做,我想睡一会儿。”
“好的!”我刚不加思索地应了一声就立刻感觉不妙,母亲没有在半上午睡觉的习惯呀。
母亲见我应答着点了头,左手扶着墙右手摸着额头开始慢吞吞地向卧室移去。
“不好!”我心里大喊一声。忙追过去一把搀住了母亲,又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惊叫了一声:“妈呀!”
母亲肯定听到了我的尖叫,用混浊的眼睛瞪我一眼,埋怨道:“叫什么?你们感冒好了,轮到我感冒不是很正常吗?只有我被你们传染了,你们才好得快!”她说话时,差点一个趔趄。
母亲阳了,而且已阳了好几天,可我居然还以为她……
望着躺在床上哼哼的母亲,她忽然间如换了一个人,突然变得如此的脆弱。
我突然想起母亲的一句话:“人活着全靠一个念头的支撑。”
母亲这几天的念头又是什么呢?我当然心知肚明:为母则刚。
我鼻子一酸,仰起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