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树、蒲公英(散文)
文/黄和福
小时候记事起,邻居家很热闹,几间低矮的老屋里挤着三世同堂的九个人。每天的小孩哭闹声和大人的责骂声此起彼伏,声振瓦屋。
他家门口有一棵用木棍支撑着躯干的快老掉牙的石榴树。每当九、十月份,当树上挂满石榴时,他家最年长的白胡子老人总爱站在树下,呆呆望着满枝桠的“红灯笼”不由自主地拈须点头。
石榴树下是丛生的杂草。夏日,雨过天晴时,会有渔民去锄土找蚯蚓捉鱼用。可一旦被邻居发现,会如被掘了祖坟似十分恼怒地连连驱赶。听大人说,树下每年都会长出蒲公英草,这是一种仙草能治病,所以万万舍不得被破坏了。
我听了似懂非懂,蒙懵的我总认为仙草应在天庭才有,或至少应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处才能寻觅到。
依稀记得没过几年,那白胡子老人便过了辈,那撑着石榴树的木棍也腐烂得长出了木耳,老人的儿子不像父亲对石榴树情有独钟,说嫌吃石榴啰嗦麻烦,便没再更换新的支棍。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棍折树断,那石榴树终结了生命。
后来,邻居家的孩子都长大了,便像羽毛丰满的麻雀,飞出了这曾经烟火气十足的老屋,都在村上寻了块地皮各安了自己的新窝。屋里只剩下一对老夫妻,门囗的石榴树根早已腐烂化泥,不变的是那一株株蒲公英每年如约而至。
再后来,我也离开了故土。
数年后再回家,已不见了那对邻居老夫妻,只剩几间挂了一把锈锁,从破旧窗框往里望只见黑洞洞一片的孤零零旧屋。
屋前,十月里的蒲公英仍顽强地生长着,只不过它剩下瘦高的躯干,留不住的花朵早已飘飘洒洒不知去了何方。
一种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脑海里又浮现出邻居满堂戏闹的情景,我突然又想到了满籽的石榴,顿醒悟,原来石榴就是一个温馨的大家庭呀!于是,我仿佛又看到了一个白胡子老人正翘首看象通红的石榴,老人的脚下只剩一棵光秃秃的蒲公英。
故土里,老屋前,只剩伫立的我和一条长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