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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日闲窗映碧纱,小池春水浸晴霞。数树海棠红欲尽,争忍,玉闺深掩过年华。
独凭绣床方寸乱,肠断,泪珠穿破脸边花。邻舍女郎相借问,音信,教人休道未还家。
欧阳炯(896~971),五代宋初词人。《宋史》作欧阳迥,字号不详。益州华阳(今四川成都)人。前蜀后主王衍时为中书舍人。又事后蜀,官至门下侍郎,兼户部尚书,同平章事,公元965年(宋太祖乾德三年)从孟昶降宋,授左散骑常侍。能诗,善长笛,工于词。其词多写艳情,风格秾丽。曾为《花间集》作序。其词现存四十余首,见于《花间集》、《尊前集》、 《唐五代词》。王国维辑《欧阳平章词》一卷。
这首《定风波》词写春日闺情。
开头两句“暖日闲窗映碧纱,小池清水浸晴霞”交代了具体时间、地点以及周围环境情况。从一“暖”字判断,此时已是暮春时节,初春的寒冷早已逝去,在阳光的照耀下,一切都“暖”了过来。而一“闲”字则暗示词作的主人公正待字闺中,与上片最后一句“玉闺深掩过年华”互相照应,早早地点出了女子的寂寞心情。而窗户边挂着的绿色纱帘使得外面的整个世界变得朦胧了,从外面看窗户里面,则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在封建男权社会里,“男不入,女不出”(《礼记 《 内则》),闺房帘内,仿佛就是社会提供给女性安顿生命的唯一空间,爱情相思是她们生命的全部内容,而等待期盼则是她们唯一的生命形式,孤独忧伤变成了情感的唯一状态。即使所等之人给了她们无限痛苦,这些美丽娴静的女子,仍在孤独忧伤中保持着冰清玉洁之心翘首以盼,虽有哀怨却并无愤怒,这种“怨而不怒”的忧伤深深打动读者,令人倍加同情和怜悯。隔着这层帷幕眺望窗外的世界,女子看到的是“小池清水浸晴霞,数树海棠红欲尽”的景象。前面一句“小池清水”就如同女子本身一样,禁锢在狭小的池子里,然而水本身却是清澈澄明的。“水”由于本身具有柔弱、温婉的气质,在古代诗词中常成为女性的代名词,早在《诗经《秦风《蒹葭》中就出现了“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名句。所以锁在深闺不得踏出半步的女性就如同这池中之水,失去了自由流动的权力。而“浸晴霞”一词则更是道出了女性生命的悲剧,天空中美丽的云霞似乎就浮动在自己的身边,就像少女美丽的梦,然而却无力去抓住,更加无法伸出双手去拥抱它。
下一句“数树海棠红欲尽”在内容上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它承接上面的景物描写,同时也为下面“玉闺深掩过年华”“泪珠穿破脸边花”以及“教人羞道未还家”做了铺垫。海棠是一种花繁而且颜色鲜艳的花种,唐代贾耽所著《百花谱》尊之为“花中神仙”,海棠的“红欲尽”也暗示了闺中女子容颜将老的悲剧命运。女性即使再美又能奈时间如何,春不等人,过了就无法重来,就像这海棠,虽贵为“花中神仙”,也躲不过凋零的命运。然而,作为弱势的女性只能忍着,在那庭院深深、帘幕无重数之下悄无声息地任凭青春年华、美好韶光流失殆尽。一“忍”字是词之中心,这首词的上片就道出了女性“忍”的过法,而下片词人笔锋一转,描写了如若“不忍”,女性的生活模样。
下片“独凭绣床方寸乱,肠断,泪珠穿破脸边花”道出了女子此时因心酸而深觉肝肠寸断,然而为何会凭空生出这样的感觉?下面紧接着,词人就道出了个中原因:“邻舍女郎相借问,音信,教人羞道未还家。”原来眼前这位女子打破了传统的藩篱,再深的庭院、再重的帘幕也阻隔不断她心中汹涌澎湃的相思之情。然而,男子的朝三暮四带给她的是短暂欢娱之后的长久落寞难堪,真情、自由、欢娱的难以得到和负心薄幸的无处申讨带给她的又将是望不到尽头的绝望期盼。结尾句中一个“羞”字极尽传神巧妙,“羞”是女性常有的一种神态,常常表露于怕别人识破隐私或笑话自己时。词中当“邻舍女郎”询问自家“夫婿”音信时,一个“羞”字就足以道破女子当时难以言喻的苦涩心理,让读者真实准确地意会到。
清况周颐《历代词人考略》卷六评曰:“词如淡妆西子,肌骨倾城。”足以看出这首作品虽为艳词,然而却给人以清丽质秀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