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祥
问讯湖边春色,重来又是三年。
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寒光亭下水连天,飞起沙鸥一片。
这首词是张孝祥题在江苏溧阳县三塔湖三塔寺寒光亭柱上的。
“问讯湖边春色,重来又是三年。”写重访三塔湖,观赏优美的自然景象,怡然自乐。“问讯”,寻访,这里可引申为“欣赏”。“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二句写荡舟湖上的感受,“吹”字和“拂”字极有情致写出词人陶醉在湖光山色之中。“东风”似解人意,“杨柳”饱含深情,一切尽如人意。
张孝祥
由景及情,触景伤情,流露出对世事尘俗的厌恶,进一步抒写返归大自然的舒适和愉快。 湖光春色,确实美丽,只是作者少年的锐气,在历尽沧桑、饱经风霜之后,已经消磨殆尽。“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这两句,在经历了世俗的生活道路之后,对一切世事早已看惯,或者说对世事俗务、功名富贵都看得很淡薄了。张孝祥本来是一个具有远大理想和政治才能的人,绝不同于南宋政权中那些庸庸碌碌的官员从他登上政治舞台起,就坚决站在主战派一边,积极支持收复中原的主张,反对“议和”。由于南宋政权腐败,朝廷昏庸,象张孝祥这样的忠勇爱国志士,很自然地受到排挤和倾轧,所以他两次受到投降派的弹劾,无端地被贬谪。他历经奔波,屡受挫折,深谙世态的炎凉,就难免产生超脱尘世、返归自然的思想。“悠然”的意思蕴藉含蓄,这是一个在人生的道路上几经颠簸的人发出的低沉的慨叹,他对世事已经淡漠,只好到大自然的美景中寻求解脱,去追求舒畅闲适。
“寒光亭下水连天,飞起沙鸥一片。”描写三塔湖寒光亭的景致。碧波万顷一望无际,天水相连辽阔深远,这是静的画面,飞翔的沙鸥又为这画面增添了活力,有动有静,更使“寒光亭下”的风景美不胜收,此词的意境也随之扩大,更具诗情画意。陶渊明说:“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这首《西江月》词的结尾处,先是说此心悠然了,然后提到“寒光亭外水连天,飞起沙鸥一片”,就像是原本有很多话到了嘴边,但突然看见了飞翔的沙鸥,便忘了要说什么一样。其实,这里与陶渊明的意境相似,也是“欲辨已忘言”了。是词人真的忘记了吗?不是。词人已经一交一代过自己深谙世路,心境悠然了,而且三年过去,自己身上也发生了很多变化,这些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尽的。
张孝祥的某些词,以风格豪放著称,如他的《六州歌头》、《水调歌头》等等,这首小令却以写景真切,景物描写与感情抒发结合巧妙见长,特别是此词信笔写来,不见着力雕饰的痕迹,初读只觉浅易平淡,细读又觉韵味无穷,可谓天然妙成。
张孝祥(1132年—1170年),字安国,别号于湖居士,历阳乌江(今安徽和县乌江镇)人,卜居明州鄞县(今浙江宁波)。南宋著名词人,书法家。唐代诗人张籍的七世孙。张孝祥善诗文,尤工于词,其风格宏伟豪放,为“豪放派”代表作家之一。有《于湖居士文集》《于湖词》等传世。在文学史上并不算特别有名,但说到苏东坡和辛弃疾,这两位是无人不晓的。张孝祥的词,可以说是上承苏轼,下开辛弃疾一爱一国词派的先河,是词坛上一个重要的过渡人物。张孝祥为人也很让人敬佩,他上书为岳飞叫屈,被秦桧诬告谋反,父子两人都被投入监狱,直到秦桧死后才获释。出狱之后,他不改一爱一国热忱,批评南宋朝廷苟且偷安,写下《六州歌头》,让大臣张浚读后感动得罢席回家。这样一位词人,不仅在文学上激浊扬清,更在生活中坚持正义,不能被我们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