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家在溧阳,那是一个山美水美,食美人美的人间福祉。在我的人生坐标系里,溧阳是一个极为闪亮的坐标,因为它承载了我太多的记忆,太浓的亲情,太深的感恩,以及太真切的乡情。
(.B+U'6 0CRk&_ht 姥姥家的长荡湖大闸蟹,誉满天下,但凡品咂过其美味的人,无不啧啧称赞。食色,性也,没有一个人不在美食的“深渊”里沦陷,没有一副味蕾不在美食的感召下起舞。长荡湖大闸蟹就有这样的“魔力”。那时我才八岁,跟妈妈到溧阳看望姥姥,姥姥看到我,百般怜爱,又是摸摸我的小脑袋,又是亲亲我的小脸蛋。可是,一个孩子或许对吃的迷恋会远大于其它,邻家的小男孩手里捧着一只色泽金黄的大闸蟹,他先是掰下一只蟹腿,用牙咬破,接着就咂出来白嫩嫩的蟹肉,然后津津有味吃将起来。他又咬破蟹子的腹部,那一口下去,真是“内容”丰富,大团大团的蟹肉就像是残云一样卷进了小男孩的口腔,末了,他还不忘将手指伸进嘴里一遍遍吸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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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站在一旁的我,还没吃到蟹肉就已经满嘴生津,嘴里蓄满了馋羡的口水,为了避免口水溢出,只好大口将口水吞咽。我向姥姥提出要吃大闸蟹的要求,奶奶的眉头微微皱起,大闸蟹的价格并不便宜,姥姥家当时的经济状况并不允许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这么奢侈。妈妈赶紧用眼神阻止,我全然不顾,嘴里一个劲念叨着“我要吃大闸蟹,我要吃大闸蟹”。妈妈好言相劝:“乖,等回家妈妈给你做水煎包。”我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身子也跟着摇晃起来,最后竟然坐在地上,双腿不停伸蹬,做出一副泼皮无赖的姿态。妈妈不停地劝阻,只会愈发激发出我的无知与任性,我拿出杀手锏,在地上来回打滚,一边打滚一边继续念叨“我要吃大闸蟹,我要吃大闸蟹”。妈妈为我的无知感到恼火,最后从树上折下一根枝条,对着我的屁股蛋子狠狠抽了起来,她越抽,我越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哭叫,引得邻居们都纷纷前来观看。姥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赶紧抱着我的脑袋护住我,妈妈这才住手。
tXnD>H YV Q@/358.LA 姥姥是那么疼孩子,她用一种生气的口吻对妈妈说:“你这是干什么,想把孩子打死吗?!”妈妈说:“妈,你看他多么不懂事啊,大闸蟹多贵。”姥姥说:“再贵我也要给我的小外甥买,你管不着。”姥姥牵着我的手回到屋子里,只见她打开衣橱,抽出最底层的那件棉袄,小心翼翼地将棉袄拉链拉开,从内兜里掏出一方手帕,她又将手帕一层一层地打开,里面攒了一小摞五块十块的钞票。她数了数抽出一部分,然后又数了数剩余的部分,最后又小心翼翼地将手帕一层层裹起来。她牵着我的手,到集市上买了几斤大闸蟹,中午给我煳了满满一大盆,穷人家的孩子肚子里缺油水,看到这香气四溢的大闸蟹,我像只贪婪的小兽一样大快朵颐,小嘴吧唧吧唧那叫一个香。姥姥看见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露出了欣慰的微笑,而妈妈竟然躲在墙角旮旯里呜呜地哭了。多年后,我才明白妈妈的哭泣,是因为她知道家庭的贫困让一个孩子受了多少委屈,从而引发她多少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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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H=0 壮丽70年,风采无限靓丽,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百姓的生活也得到了巨大的改善。我再次回到姥姥家,姥姥早已经到耄耋之年,但她的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气息,眼睛里充满了对当下生活的满足与欣慰。姥姥问我想吃什么,我毫不犹豫地说大闸蟹。我早已成家立业,生活过得不错,山珍海味都已尝过,这些似乎并不能真正让我迷恋了。我怀念的是那些清苦岁月里,难忘的味道,因为这种味道融入了亲情,渗透了真情,才令人无限回味。这次,我扶着行动迟缓的姥姥,和她一起到超市去买新鲜的大闸蟹,回家后我煳了满满一大盆端上桌,那久违的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姥姥已经咬不动,但我在姥姥的面前,迅速回到童年的状态,我像当年那样贪婪地啃咬着大闸蟹,吃完还不忘吸吮手指。姥姥看着我吃饭的样子,两只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里面蓄满了老者对小孙子的无限疼爱。
xu7Q^F#u 斗转星移,岁月变迁,今非昔比,物是人非,但是那份情,那份爱,那份记忆,那份温暖永存心间。无论我在何时何地,经历什么,遭遇什么,只要想起姥姥,想起妈妈,想起大闸蟹,我的心就冷不起来,硬不起来,我的心就有一只可爱的大闸蟹,举起钳子,不是攻击,而是要与每个人握手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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