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看到厨房里有十几个煮好了的粽子,旁边一个塑料袋里面,同样装着十几个煮好了的咸鸭蛋。
打电话给老母亲,果然是她给我们送过来的。
是啊,五月初五过端午,一年一度的端午节就要到了。
端午溯源的话,最初是上古先民以龙舟竞渡形式祭祀龙祖的节日。因战国时期的楚国诗人屈原在端午节抱石跳汨罗江自尽,人们为了纪念他,到江上划龙舟,投米团。端午节喝雄黄酒,挂艾草,吃粽子,这一沿习千年的风俗,至今仍在民间流传。
就像中秋节吃月饼一样,端午节里走亲访友,有两样东西是必不可少的:粽子、咸鸭蛋。
现在的咸鸭蛋在商场超市里,在街头店铺里,到处都有销售。
以前在农村,咸鸭蛋都是村民自己动手腌的。清明节前夕进行腌制,此时腌出来的咸鸭蛋是不空头的,一次几十个,到端午节吃的时候,时间上刚刚好。
腌制倒也不难,种田人家自家养的鸭子,生下的蛋,能够保证绝对新鲜,关键是那朱红色的矿泥土壤有些难找。
记得我小时候,母亲还在上沛芳山水泥厂做翻土、晒土的工作。有一次,她带着我一起去芳山上寻找红泥,我扶住蛇皮袋口子,她用铁锹挖了往里面装,只三两下便装满了大半袋子。
傍晚的时候,端出两张小板凳,母子坐在“户进”门口。她的身旁一边摆放着腌制咸鸭蛋的各种材料:晒干了的红泥,挑选好了的鸭蛋,冷却好了的盐水。
盐水是必须要提前化开的,瓦缸里面放上盐,用烧得滚开的水倒进去,让它慢慢溶化变凉。另一边搁置着一个干净的大瓦罐,用来盛放腌好了的成品。
我静静地坐在对面,好奇的看着她。
母亲往上卷起衣服袖口,在铁桶里先后倒入红泥土、盐水,搅拌调稠变成红泥巴状,然后均匀地抹到鸭蛋上。原本白色的鸭蛋,给裹挟上了厚厚的一层火红的外套。
母亲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进大瓦罐内,所有的鸭蛋都腌制完成以后,扣紧盖子,密封保存。过上一段时间,等到壳泥自然阴干,咸味也都渗透了进去,便可以食用了。
将咸鸭蛋上的壳泥去掉洗干净后,和粽子一起放进锅里烈火蒸煮,随着薄雾般的蒸汽慢慢上浮,都不用揭开锅盖,粽叶的浓香,鸭蛋的清香,顺着铁锅往外四散飘淌。
这是一种节日的香味,更是一种夏日的香味,是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亲近的自然味道。
煮熟了的咸鸭蛋,外表是淡淡的青绿色。剥开外壳,白花花的蛋白光洁粉嫩,用筷子一挑,金灿灿的蛋黄露了出来,冒开的红油直沿着蛋黄,由内而外不停地缓缓溢出。
青黄不接的季节里,家里来了客人,母亲就会蒸上几个咸鸭蛋。一个咸鸭蛋,用菜刀切成两瓣,整齐地摆满盘子。
小小咸鸭蛋,蛋白又细又嫩,蛋黄又沙又油,白里兼黄,味道鲜美,也是一道招待客人的菜。
勤俭节约一直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特别是在物资匮乏的年代里,老百姓的吃穿用度也都很节省。
哥哥穿过的衣服,洗洗干净收进柜子,等弟弟妹妹长大了给他们穿。鸡毛,鸭毛,牙膏皮,破雨鞋都留下来,等货郎来到村上,与他换糖吃。就连极普通的饭碗,也都请金工师傅在碗底下刻上自家的姓,珍惜使用!
端午节吃咸鸭蛋也是一样,那时为了多吃到一口,还有专门的掏取工具呢。
那是自己制作的,一个巴掌长短的“掏耙子”。用老虎钳将笔芯般粗的铁丝剪下来一截,再用榔头把前端敲得扁平,做成掏耳勺的形状。尾部曲成一个便于捏拿的小圆圈。
吃的时候,蛋壳敲破一点点小口子。起先是用筷子夹,所剩无几时,“掏耙子”伸进去,顺着蛋壳内壁朝外耙挖。最后没有了也不死心,举起空壳,对着天空,眯起一只眼睛,透过孔洞,仔细地瞧,确保彻底的干干净净、毫无浪费,才肯罢休。
后来的端午节,随着生活条件逐渐改善,母亲包的粽子也丰富多彩起来。不仅有红豆的、花生的,还有鲜肉的、蛋黄的。那蛋黄的粽子,就是咸鸭蛋添加进去的。
美好的味道,在母亲腌制的过程中,在儿时的翘首等待中。
幸福的时光,原来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在挖红泥的那一天,在吃咸鸭蛋的那一天,在以后的每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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