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好的白菜水灵灵地码放在桌子上,如同一座小山。用半年再空半年的大瓦缸已经洗净放好,静候着白菜们入住。这个时候,外婆就开始忽悠我了。
“清清,快来帮我踩腌菜。”
“我才不踩呢,累么累死人,盐还会蛰人。”
“哪个喊嗯长了一副出汗宝脚们,汗脚踩得腌菜才好吃!”
无上荣光的我迈步入缸,如同将军上马。外婆在缸底整齐地铺一层白菜,撒一层粗盐,我用双脚均匀地踩踏,白菜在脚下发出吱吱的脆响,直到盐渗汁出,再重复铺一层白菜、撒一层盐、踩上一遍……。后来看到人们跳广场舞的时候,我总是想起踩白菜的动作。哦,舞蹈果然来源于生活!
一缸白菜踩完,上面还要再压上一块大石头,再盖上缸盖子。这块压菜石头也颇有来历,一般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说是泰山搬回来的“石敢当”,平时镇宅,此时压菜。美味在压力和时间的共同作用下慢慢转化,个把月之后,白菜腌好,天气也刚好入冬,炒冬笋、烧猪肉、炖火锅……。腌白菜每天都会出现在农村人的饭桌上,放点辣椒面,又咸又辣的重口味,成为下饭的主角。会过日子的人家,腌白菜一直会吃到初夏。如果把腌菜捞出来晒干,就成了更加耐储藏的干咸菜。连剩下的腌菜臭卤水,有人都会利用起来做臭糊螺蛳肉、臭水炖豆腐、臭水蒸苋菜梗等,爱这一口的,会觉得味道鲜美无比。
斗转星移,岁月如流,家乡的山村也不可避免地因为人口外流而衰落了。方便的物流让依靠腌白菜过冬的日子成了过去,过节一般洗菜腌菜的场景也慢慢消失。那些“兴”菜腌菜的女人们大多像外婆一样已经老去,健在的,每年依然会买一些白菜来腌,只是把腌菜的大缸换成了小坛,装菜、撒盐之后,用拳头摁几下,再也不需要忽悠用汗脚来踩了。
洗菜的池塘,涵洞的水依然在哗哗流淌。靠近了,隐约还能从水声中听到当年外婆洗菜时和村上姐妹嬉闹的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