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开源:拥有一个高尚的灵魂
濑江共月 2019-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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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岁末,聋人协会主席潘开源带我去天目湖镇采访一个竹匠。虽说是天目湖镇,其实是辖区内的一个小村,离天目湖还有二十余公里,其间弯弯曲曲的山间道路,在天色已晚的时候,我真担忧找不到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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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潘开源向着驾驶员指指点点,汽车在山道上左拐右弯,没有走一步冤枉路就直接进了那个小村子。后来,我从市残联领导那儿得知:潘开源自2017年秋担任聋协主席后,走访了很多听障人的家庭,那位竹匠发生车祸后,他与副主席钱春伟几次自费买了礼物前去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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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不懂哑语,不善与听障人交流,但出于一种好奇更是一种敬重,逐渐对潘开源的人生阅历产生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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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5月,潘开源生于溧阳城东徐格笪上宗村。命运多舛,他从小就失去母亲,跟奶奶、父亲生活,一家三人,相依为命。父亲对他非常关爱,自己省吃俭用,把他送到常州聋哑学校读书,让他读到了初中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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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父亲身体不好,家里清贫如洗。1996年夏,不足十八岁的他从学校里出来,就走向了建筑工地。这时他已懂得感恩,他要挣钱来赡养奶奶,为父亲治病,挑起家庭重担。面对建筑工地上的粗活脏活,他毫不退怯,勇往直前。为了尽快掌握瓦工技术,他一边在实践中学习,一边从书本中学习。带他出门的五叔见他虚心好学,就干脆当了他的师父。一年下来,他从砌墙挂线到封顶盖瓦,已经做得一流如水,滚瓜烂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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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12月25日,十九岁的他正在获得劳动能力时,年仅五十的父亲被病魔夺去了生命。他非常悲痛,父亲还没有看到儿子娶亲成家,还没来得及跟着儿子享受一天,怎么就撒手人寰呢!他跪在父亲床前呜呜悲泣不肯起来,所有前来料理丧事的人都被这个孝子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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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走了,奶奶成了他唯一的亲人。奶奶还有其他几个儿子,可老人家那儿也不去,就守护着这个不会说话的孙儿,一直到2015年3月底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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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人死不能复苏,再多的悲哀挽回不了父亲的生命,也不用抱怨命运不公,抱怨又有什么用?太阳每天从东方出来,日子还要过下去。他脱下孝帽,化悲痛为力量,又走上了建筑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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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五叔的呵护下,他逐渐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瓦工,跟着建筑队伍走南闯北。他到过上海、北京、南京及安徽省的一些城市,与工友们建造了无数幢高楼。他用汗水换来了快乐,也积蓄了一些资金。可舍不得乱花一分,心里盘算着建房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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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潘开源捧出积蓄五年的三万元辛苦钱,采购了水泥钢筋、砖瓦楼板,在老宅基上翻建新屋。他自己设计建筑图纸,自己拿起瓦刀施工,请二叔、四叔、五叔、六叔帮忙协助。奶奶看到这个场景非常开心,逢人就说:“我家哑巴不容易!我家哑巴成人了!”不到一个月功夫,两间两层的房屋主体工程竣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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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知道,毛坯房仅是工程的一半,而大量的粉刷、装饰、附属设施等活儿还在后面呢!他可是个精打细算的人,也是个不畏劳苦的人,主体工程刚结束,就立即恢复了建筑工程队的上班。他白天在外面干,晚上在家里干。先浇筑地坪,再粉刷墙体,然后才是安装门窗、贴地砖、打理厨房和卫生间。他足足熬了一百个夜晚。因为资金不足,装饰简单粗糙,但心满意足了。他非常感谢几位叔叔,干了这么多天活,却不肯收一分钱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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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们不但不收钱,还四处托人帮他找女朋友。可几年下来了,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他一点儿不急,一天又一天地到工程队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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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是种缘,许多人是天赐良缘,潘开源也是这样。2009年的一天晚上,有位朋友带他去网吧。通过视频聊天,他结识了陕西姑娘闫婷婷。姑娘也是听障人,可天仙般的音容笑貌让他一见倾心。而他的堂堂仪表、不凡的手语和文字表述能力,也牵动了姑娘的芳心。两人一见如故,当晚就在QQ上加为好友,自此经常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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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两人有许多共同语言,他们的话题越来越宽。从家庭情况到个人收入,从地方特产到个人爱好,两人都是掏心掏肺,无话不说。他得知婷婷每月收入很少,就为她缴手机费,经常买礼物寄去。婷婷对他产生了好感,要求见面一叙。他开心得蹦起来。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有情人终成眷属,几个月后两人喜结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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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一年,两人有了一个儿子,潘开源更有劲了。他上班劳动,下班帮着做家务、带小孩,每天享受着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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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虽然耳朵听不见,在建筑工地上整整十五年安然无恙。可在2011年秋天,他驾着摩托车,行驶在昆仑东苑菜场的路上,却遭遇了一次车祸。他伤得不轻,头皮上裂条大口子,医生为他缝了七针,腰与脚痛得不能动,在病床上躺了两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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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车祸让他丟掉了饭碗,建筑工地上大多数活不能干了。工友们照顾他,给他一些轻活。可轻活太少了,他处于失业状态。在这为难之际,经村委的推荐,市人社局为他安排了公益岗位,让他夫妻俩负责村里的卫生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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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开源心地善良,勤劳肯苦,为人正派,品质优良,经昆仑街道的推荐,于2017年当选为聋人协会主席。他用文字记录了他的心情:“上帝为我关掉一扇门的同时,也为我开了一扇窗,让我可以直面人生道路的坎坷,也可以直面温暖的阳光,感受它带给我的力量”“让我有机会去帮助没有听力、语言障碍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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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了聋协主席后,聋人组织愈发活跃起来。春节大雪封街,他主动带着一批听障人上街扫雪;清明节时,他带着他的团队去西山烈士墓祭祀;抗战胜利纪念日前,他又带着他的团队举着“毋忘国耻,爱我中华”的旗帜,赴南京参加活动。每次活动经费,他总是带头掏腰包。聋人协会活动的照片,被网友们广泛传播。他们热爱溧阳的文明行为,得到了市领导的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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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他:你为什么要屡屡自掏腰包,去做公益事和看望生病的听障人?他用笔回答道:“赠人玫瑰,手留余香。”“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要做个手留花香之人,给更多的人赠送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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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几个文字,我的双眼忍不住模糊起来。这可是他的心肺之言呀!我万万没有想到,一个听障人竟拥有如此崇高的思想境界!我觉得,如此崇高的境界,应该来自一个高尚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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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黄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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