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庄的三快婆吃尽了千辛万苦,终于把儿子培养成人,完成了进城读书、就业、买房、成家的任务。她深深叹了口大气,悬了几十年的心像断了铁索的电梯,一下子坠到了底,“咯噔”一下着了地踏实了。 8\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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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瘦瘦的三快婆从此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再也不如往日那种背后似有催命鬼在追逐着的样子,干起活来永远风风火火马不停蹄。用她的话讲,劳碌了大半辈子该享享清福了。是的,三快婆脸上不仅久违的红润又回来了,而且还堆上了一些肉,人一下子像年轻了五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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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邻笑呵呵地打趣着她,都道:“千年的铁树开了花,三快婆的身上长了肉。” caXSt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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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快婆偷偷拧了一下脸庞,确实拧到了一把肉,这感觉还是做大姑娘时有过。她自从听父母亲的话,找到了这个看似老实实则上是窝囊的丈夫后,脸就慢慢削瘦下来,后来就只剩下一层干皱的皮了。 X&s"}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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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快婆洗澡时打量了一下胸脯,居然也丰满了许多,心中窃喜,可嘴上却回人家说:“都说千金难买老来瘦,我才不稀罕长肉呢?” /+ Q3J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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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拳头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丈夫,一吃酒话也开始多了起来。有一次,居然饶舌地说了一句让三快婆特感动的话:“我前世大概拯救了银河系,这世娶到了你这个好女人。” \<0x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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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快婆心一热,眼角一红,几滴泪差点落在丈夫的酒杯里。自从跟了这个人家手指头塞进他嘴里都不敢咬的男人,三快婆硬是活生生地把自己从一个女人逼成了一个男人,家里事无巨细都靠她冲锋在前。 %E*Q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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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她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回到家就冲比自己还矮小的男人怒吼了一声:“你还算一个男人吗?什么事都要我担着?” /;clxt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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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讷的男人一头雾水,陪着笑半天嘀咕了一句:“你不是说过了吗?天塌下来有你这高个子顶着。” ?{rpz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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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顶着,你这男人长着这东西有什么用?”三快婆踢了丈夫裤裆一脚,转身奔进房里盖上被子闷头闷脑痛哭了一场。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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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急得手足无措,在屋里团团直转。他瞧见台上喝剩的大半瓶白酒,一把抓起咕噜咕噜灌了下去。借着酒性,他从厨房里操起一把好久没切过肉的透着锈迹的菜刀,冲进卧室一把掀起被子,问:“哪个小子又欺负你了?老子一刀剁了他!” gUHx(Fi[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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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快婆望着丈夫气急败坏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接过菜刀往床底下一扔。嗔怪道:“你这样做就算是英雄了?”然望着丈夫跪下双膝又趴在地上,贼头贼脑钻到床底拿刀的滑稽样子,破涕而笑了。 U2vM|7]V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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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风风光光结了婚,三快婆终于扬眉吐气,以前所受的委屈都烟消云散。她从此要好好为自己活着,为这个形影相随的男人活着。这个男人当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出气筒,也应该温柔地对待他了。 j`:D 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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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快乐的二人世界刚过了二年,孙子呱呱坠地出生了。 /w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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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打来了电话,让三快婆进城伺候孙子。 U\GuC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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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头也不抬,粗躁的手一挥:“去吧,我一个大男人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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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快婆的弦又紧绷了起来,又开始走路生风了起来。 8KMo !p\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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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急忙忙上街买了几斤肉,火急火燎地替丈夫做了满满一大盆肉圆烧鸡蛋。对这个外强中干的可怜巴巴男人千嘱咐万叮咛后,才依依不舍地爬上汽车。 KGJ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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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在公路上飞驰着,三快婆盯着窗外络绎不绝地往后倒退着的树,心一半在城里一半在家里。她一会儿想到马上要见到那粉嘟嘟的可爱的孙儿就满心欣喜,一会儿想到只会烧白粥泡饭的丈夫又愁云满面。 fprP$Mb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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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她才感觉到原来丈夫此刻才是自己最放心不下的人。她有些内疚自责,只怪自己一直把这个小自己二岁的男人当弟弟呵护着。平时要是对他狠心点让他多学做点家务该多好,至少现在可以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了。 H7dT6`<~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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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快婆的思绪如滚动的汽车轮子,在不停地翻转着:“唉,别说自己的男人了,就是儿子也被宠坏了,自小手不提篮肩不挑担,不知这说话慢条斯理的儿媳会照应好儿子不?” ODNZLCB~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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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快婆的头开始乱了起来,她又在开始反省自己这忙忙碌碌的大半生是否做对了。 Pmdf:?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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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还有这个孙子,我将来是否该换种教育方法呢?”三快婆想得头疼了起来。 P"%f8C~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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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手机铃响了起来,一看是男人打来的。 Znd ,Fq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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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事?”三快婆心正烦着,她愠怒地脱口就问。 &>P<Z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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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在手机那头略停顿了一会,然后翁声翁气地说:“我这生第一次关照你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不该你管的事你就别管。另外,你千万别太累着,要给我再长点肉回家。” dCpDA 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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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三快婆使劲点着头,她想不到,这个笨拙的男人居然还能又一次讲这样令人耳热的饶舌话, zEk/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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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快婆泪眼婆娑,她把脸紧紧地贴在了窗玻璃上。车子欢快地飞驰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化成了一副色彩斑斓的水彩画。